林烬的指尖在楚夜冰冷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收回。她撑着膝盖站起来，肋骨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倒下。灰色的雪落在她染血的睫毛上，很快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都还活着吗？"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
老鬼拖着断腿爬过来，脸上糊满血和灰："死不了......就是这鬼地方，连棵树都没有......"
夜枭从岩石上跳下来，靴底踩碎了一层薄冰。她将定位仪扔给林烬："西北方向15公里，有座废弃的联邦前哨站。"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楚夜，"那里应该有低温休眠舱。"
林烬握紧定位仪，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休眠舱——不是治疗，而是保存。保存一具没有生命体征的躯体。
"能走吗？"她没看夜枭，只是弯腰捡起地上半截扭曲的金属管当拐杖。
夜枭冷笑一声，用没断的右手拎起昏迷的凯斯甩到背上："比你强。"
老鬼拄着扳手站起来，突然指着远处："那是什么？"
灰暗的地平线上，几个黑点正在移动，速度极快。
夜枭眯起眼睛："巡逻机甲......不是联邦制式。"
林烬将定位仪塞进作战服残破的口袋，弯腰抓住楚夜的手腕。他的重量让她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顺着裤管流进靴子，但她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走。"她拖着楚夜向前迈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在他们发现前......"
老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一瘸一拐地跟上。
灰色的雪越下越大，很快掩盖了他们踉跄的足迹。楚夜的身体在林烬背上越来越沉，像一块正在不断吸收她体温的寒冰。她数着自己的脚步，十步，二十步......数到一百三十七步时，她的视野开始发黑。
"林头儿......"老鬼担忧地看着她煞白的脸色。
"继续走。"她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夜枭突然停下："有信号了。"她放下凯斯，从腰间抽出最后一把完好的脉冲手枪，"前哨站在那个山丘后面......有生命迹象。"
林烬眯起眼睛看向她指的方向。灰蒙蒙的雪幕中，隐约可见一座半埋在积雪中的金属建筑，屋顶的联邦徽标已经褪色。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屋顶的通讯天线在转动，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烟。
有人。
夜枭检查了一下能量所剩无几的脉冲枪："我先进去。"
"一起。"林烬调整了一下楚夜的位置，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他们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向建筑移动。距离五十米时，前哨站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裹着厚重防寒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举着老式的磁轨步枪。
"站住！"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边境口音。
夜枭的枪口微微抬起。
"我们是第七舰队的幸存者。"林烬的声音嘶哑但清晰，"需要医疗援助。"
防寒服女人犹豫了一下，突然惊呼："老天......是林烬上校？"她拉下防寒面罩，露出一张布满冻疮的脸，"我是玛莎！三年前在'磐石号'上当过轮机员！"
林烬不记得这张脸，但此刻这不重要。她向前迈了一步，然后膝盖一软，重重跪在雪地里。楚夜的身体从她背上滑落，溅起一片灰色的雪尘。
"帮......帮我们......"她最后的意识里，是玛莎惊恐的脸和夜枭冰冷的叹息。
......
暖。
这是林烬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
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身上盖着粗糙但厚实的毯子。肋骨的伤处传来阵阵钝痛，但已经被妥善包扎。房间里弥漫着机油和消毒水的气味，墙角的暖气片发出嗡嗡的噪音。
"醒了？"夜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靠在门框上，左臂打着简陋的石膏，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林烬撑起身子："其他人？"
"瘸子在隔壁嚎叫，医生在给他接腿。"夜枭走进来，扔给她一套干净的工装裤和毛衣，"玛莎说这里是B-47采矿前哨站，废弃三年了。她和另外五个逃兵在这里苟活。"
林烬慢慢穿上衣服："楚夜呢？"
夜枭沉默了一下："在仓库。玛莎找出了唯一的军用休眠舱......状态稳定。"她顿了顿，"但那枚'种子'......"
林烬摸向自己的胸口，作战服已经被换掉，但那个扭曲的金属六棱柱被细心地用绳子穿起，挂在她脖子上。此刻它冰冷沉寂，没有一丝能量波动。
"玛莎说......"夜枭难得地犹豫了，"前哨站的通讯设备能收到联邦的加密频道。三天前，第七舰队残部在仙女座β星域重新集结。他们在找两个人——"
林烬系扣子的手停住了。
"楚夜......和你。"夜枭的目光锐利如刀，"最高通缉令。罪名是......叛国。"
林烬突然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所以这就是'深潜'的真相？"
夜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数据芯片："玛莎给我的。前哨站三年前收到的最后一条加密通讯。"她将芯片插入墙上的投影仪。
模糊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一个穿着联邦将军制服的男人正在说话："......'磐石号'的叛变行为已经确认。楚夜少将携带'深潜协议'核心叛逃......林烬上校疑似同谋......立即逮捕......"
影像突然扭曲，变成了另一个画面——楚夜。他站在某个昏暗的舱室里，制服破损，嘴角带血，但眼神坚定如磐石："......协议被污染了......A7-X是陷阱......不要相信任何来自......"
通讯到此中断。
林烬盯着空中的全息投影，楚夜最后的身影在她眼底燃烧。
"所以，"夜枭关掉投影，"我们现在都是叛国者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玛莎探头进来："上校！联邦巡逻队！距离二十公里！他们有生命扫描仪！"
夜枭立刻转向窗户。远处的灰色雪幕中，几道刺目的探照灯光正在扫射。
"仓库有辆老式雪地运输车，"玛莎语速飞快，"但只能坐四个人！"
林烬已经站了起来，肋骨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只是抓起床头的脉冲手枪："带老鬼和凯斯走。"
"你呢？"夜枭冷冷地问。
林烬看向门外走廊尽头的仓库："我有地方要去。"
夜枭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从腰间抽出那把唯一的脉冲手枪塞给林烬："拿着。"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联邦内务部调查科特工夜枭，编号E-7429。"她头也不回地说，"我的任务是找回'深潜协议'......和楚夜少将。"
林烬握紧了枪："现在呢？"
夜枭的背影在门口顿了顿："现在......我只是个叛国者。"
......
仓库里寒气逼人。唯一的军用休眠舱立在角落，表面结着一层薄霜。透过观察窗，能看到楚夜苍白的脸，像是睡着了，只是没有呼吸。
林烬将前哨站能找到的所有能量电池堆在休眠舱旁，接上备用电源。仪表盘亮起微弱的蓝光，显示休眠状态稳定——至少能维持三个月。
她轻轻将脖子上的"种子"取下，放在休眠舱的观察窗上。金属六棱柱依旧冰冷沉寂，没有一丝反应。
"我会找到办法的......"她低声说，手指在观察窗上留下几道模糊的痕迹，"无论要掀翻多少联邦的秘密......"
外面传来引擎的轰鸣，雪地车启动了。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巡逻队发现了前哨站。
林烬最后看了楚夜一眼，转身走向仓库后方的紧急出口。推开门的瞬间，刺骨的寒风夹着灰雪扑面而来。远处，夜枭驾驶的雪地车正驶向地平线；另一个方向，联邦巡逻队的装甲车已经逼近到五百米内。
她扣上防寒服的兜帽，踏入风雪中。
挂在脖子上的数据芯片贴着胸口发烫——那里面不仅有真相，还有楚夜最后留下的、未完成的讯息。
"等我回来......"风雪吞没了她的话语，"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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