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下,迅速将战场上的血迹冲刷成淡红色的溪流,蜿蜒渗入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泥土和淡淡的血腥混合的气味。
六道堂众人动作迅捷地将山匪的尸体拖到路边隐蔽处草草掩埋,清理掉明显的战斗痕迹。
宁远舟下令车队不再停留,冒着大雨继续前进,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雨处。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颠簸得更加厉害。
苏小碗(杨盈)裹紧了身上微湿的衣裳,听着车外哗啦啦的雨声和马蹄踩踏泥水的声音,方才厮杀的场景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紧紧攥着衣袖,指尖冰凉。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车队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
庙宇虽破败,但主体结构尚存,足以遮风挡雨。众人迅速将马匹车辆安置在庙廊下,然后进入大殿生火取暖,烘烤湿透的衣物。
大殿中央燃起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
气氛依旧有些沉闷,经历了白天的厮杀和暴雨的洗礼,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
钱昭默不作声地检查着是否有人受伤,所幸除了几个侍卫略有擦伤,并无大碍。
孙朗和于十三在检查门窗,布置简单的警戒。
元禄则蹲在火堆旁,努力想让火烧得更旺些。
苏小碗坐在火堆旁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女官拿来干粮和清水。
她小口吃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周围的人。
宁远舟和任如意站在稍远处的窗边,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凝重,似乎对白天的袭击仍有疑虑。
这时,元禄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宝贝糖丸袋子,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殿下,您没事吧?刚才是不是吓坏了?给,吃颗糖压压惊。”
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钱昭之前的提醒,只觉得这位殿下虽然受了惊吓,但提前发现了危险,很厉害。
苏小碗看着少年真诚的眼睛,心中微暖,接过糖丸,轻声道:
“谢谢元禄,我……还好。”
她注意到元禄的袖口有一小片深色的污渍,似乎是血迹,但他自己好像并未察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小碗从袖中(原主杨盈的习惯,袖中常备绢帕)抽出一方干净的素帕,递了过去,声音很轻:
“你的袖子……沾了脏东西,擦擦吧。”
元禄一愣,低头看到袖口的血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接过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乱擦了擦:
“哦,没事没事,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蹭到的。谢谢殿下。”
他语气如常,但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不想多提这血迹的来源。
这一幕,再次落入了不远处钱昭的眼中。
他正给一名侍卫的擦伤上药,动作顿了顿,目光在苏小碗和元禄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手上的工作。
宁远舟和任如意结束了交谈,走了过来。
宁远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小碗身上,语气比往日缓和了些许:
“殿下,今夜需在此歇息。
此地虽避雨,但仍需保持警惕。
若有任何异动,立刻出声。”
“孤明白了。”
苏小碗点头应道。
任如意的目光则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她手中咬了一口的干粮和那颗糖丸,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夜深了,雨势渐小,但并未停歇,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破庙的屋顶。
大部分人都围着火堆和衣而卧,轮流守夜。
苏小碗靠在墙角,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却毫无睡意。
她看着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众人或沉睡或警惕的脸庞,心中思绪纷杂。
白天的预警和刚才对元禄下意识的关心,似乎让她与这个团体的距离拉近了一点点,但钱昭那沉默的审视、任如意莫测的态度,以及宁远舟看似缓和却依旧保留的疏离,都提醒着她前路漫漫。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极轻微的、不同于雨声的窸窣声响从庙外远处传来,极其短暂,一闪即逝。
是错觉?
还是……真的又有东西靠近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