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同光的马蹄印,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宁远舟一行人终于走出了那片令人绝望的沼泽死域。
晨光刺破迷雾,照亮了前方——一处依着山势搭建的小型营寨。
营寨规模不大,但戒备森严。
瞭望塔上弓箭手目光锐利,寨墙后巡逻的士兵皆身着安国军服,动作整齐划一,透着精悍之气。
这与之前遭遇的那些死士和朱衣卫的风格截然不同,更像是正规的边军。
李同光率先策马入寨,守卫纷纷躬身行礼,口称“侯爷”,显然他是此地的主人。
宁远舟等人被那两名黑衣侍卫“请”入寨中。
一进寨门,便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传来。
寨内井然有序,中央空地甚至还有一口冒着热气的水井。
“带他们去伤兵营帐,让陈大夫好生诊治。”
李同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吩咐了一句,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完,他便不再看他们一眼,径自策马向着寨中最大的那座营帐而去。
一名看似头目的军官上前,面无表情地对宁远舟道:
“诸位,请随我来。”
形势比人强。
宁远舟压下心中的所有疑虑和屈辱,示意众人跟上。
伤兵营帐比想象中干净宽敞,里面已有几位受伤的安国士兵在接受治疗。
一位须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军医(陈大夫)正在忙碌。
看到军官带着宁远舟等人进来,尤其是看到伤势沉重的任如意、钱昭和元禄,老军医皱了皱眉,但还是立刻指挥学徒上前帮忙。
“热水,干净布巾,金疮药,还有我的银针!”
陈大夫语速很快,不容置疑。
宁远舟等人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将伤员小心地安置在空着的床铺上。
陈大夫先查看了伤势最重的任如意,看到她背后那狰狞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但手下动作却极其利落,清洗、施针止血、上药、重新包扎,一气呵成。
“失血过多,邪气入体,需静养,再用猛药祛邪扶正。”
陈大夫言简意赅地判断,又去看钱昭的手臂和元禄的情况。
宁远舟、于十三、孙朗和苏小碗紧张地守在一边。
看到陈大夫医术精湛,处理得当,他们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丝。
至少,在医治伤员这一点上,李同光似乎没有耍花样。
待所有伤员都初步处理完毕,情况稳定下来后,那名军官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几个端着食物的士兵。
“侯爷吩咐,给诸位准备了些饭食。请慢用。”
军官的语气依旧平板无波,放下几碗稀粥、一些面饼和一小碟咸菜,便带人离开了。
食物很简单,甚至称得上粗糙,但对于饥肠辘辘、几乎到极限的众人来说,已是雪中送炭。
宁远舟先仔细检查了食物和水,确认无毒后,才分给大家。
没有人说话,都默默地、快速地吃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恢复着体力。
苏小碗小口喝着温热的稀粥,胃里终于有了一点暖意,但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未减。
她偷偷打量营帐外巡逻的士兵,这里看似是安全的避风港,实则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李同光的监视之下。
【环境扫描:营寨守卫兵力约五十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出口三处,皆有重兵把守。逃脱难度:极高。李同光能量反应位于中央大帐。建议:暂时服从,恢复体力,收集信息。】
系统冷静地分析着现状。
暂时服从,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饭后,宁远舟让于十三和孙朗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则守在伤员旁边,目光警惕地注意着帐外的情况。
苏小碗也毫无睡意,坐在角落里,心神不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帐外传来脚步声。
那名军官再次出现,对着宁远舟道:
“宁堂主,侯爷有请。”
该来的终于来了。宁远舟眼神一凛,站起身,对于十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营内),又看了一眼苏小碗,沉声道:
“带路。”
宁远舟被带走后,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于十三看似闭目养神,耳朵却竖起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孙朗焦躁地踱步。
苏小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李同光单独叫走宁远舟意欲何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就在苏小碗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帐帘再次被掀开。
进来的却不是宁远舟,而是去而复返的李同光本人!
他换了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面容白皙,俊美无俦,却也更添了几分阴郁之气。
他嘴角依旧噙着那抹令人不安的笑意,目光在帐内扫过,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缩在角落的苏小碗身上。
于十三和孙朗立刻警惕地站起,挡在苏小碗身前。
李同光仿佛没看到他们的戒备,悠然踱步上前,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小碗,语气轻慢:
“礼王殿下,在这简陋营帐中,可还习惯?”
苏小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站起身,行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礼:
“多谢侯爷……援手之恩。”
“援手?”
李同光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冽气息,
“殿下不必客气。本王只是好奇……”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
“好奇殿下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能让宁远舟那样的硬骨头,不惜低头接受敌人的施舍,也要护你周全?”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将苏小碗从里到外剖析一遍。
“而且……殿下似乎总能逢凶化吉,甚至在绝境中……找到生机?”
他意有所指,显然对沼泽中的事情有所了解。
苏小碗心脏狂跳,手心冰凉,几乎不敢呼吸。
【李同光试探意图明显。建议:保持弱势姿态,强调受惊过度,归功于宁远舟等人保护。】
系统快速给出建议。
“孤……孤只是运气好……全靠宁大人和任女官他们拼死保护……”
苏小碗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身体微微发抖,完美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依赖他人的弱小形象。
李同光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苏小碗吓得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于十三和孙朗瞬间握紧了武器,气氛剑拔弩张!
李同光却仿佛只是欣赏着她眼中的恐惧,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却更加冰冷:
“运气好?呵……本王从不信运气。只信……掌握在手中的东西。”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颌,那冰冷的触感让苏小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殿下,”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慵懒矜贵的模样,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好好休息。在抵达安都之前,本王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小碗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苏小碗才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于十三和孙朗也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
“这个长庆侯……太危险了。”
于十三压低声音,脸上没了往常的嬉笑。
苏小碗抚摸着被李同光碰过的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强烈的预感——
李同光的“兴趣”,对她而言,将是最大的灾难。
不久后,宁远舟返回了营帐,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与李同光的谈话并不愉快。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他们在这座看似安全的营寨中,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却也彻底落入了李同光的掌控之中。
前路通往安都,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