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约定

三人踩着走廊的阳光进了办公室，林老师正整理教材。

“这些我来！”姜妍雨捞起顶上一摞，胳膊微微绷紧，脸上挂着“轻松”的笑。陆皓凯伸手扶稳晃了晃的书堆，指尖划过书脊，将剩下的半摞抱在怀里，衬衫领口压出浅褶。

“啊？那我呢？”楠诗雨眨着眼，手指在手心蜷了蜷，像只没分到活儿的小兽。

“我帮你拿。”陆皓凯侧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藏着浅浅的笑。姜妍雨立刻凑过来，手肘轻撞他胳膊：“哥哥~那我呢？”尾音软乎乎的。

楠诗雨笑出声，戳了戳姜妍雨胳膊：“你壮得能扛大米，哪用帮忙？”

“哼！臭楠楠！”姜妍雨鼓着腮帮子去挠她，楠诗雨灵活躲到陆皓凯身后，马尾辫扫过他后背，露出半张吐舌的脸。陆皓凯低头瞥见她颈后绒毛被阳光染成浅金，轻咳一声：“走吧，别让林老师等。”

他率先迈步，耳尖悄悄泛红，怀里的书稳得没晃。姜妍雨“嗷”地追上去，楠诗雨踩着他们的影子跟上，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皮肤还留着阳光的暖意。

三人抱着书回到教室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淌过课桌椅，在地面织出细碎的光斑。姜妍雨把书往讲台上一放，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冲后排同学扬声喊：“来领新书啦！按学号排好队～”陆皓凯则侧身站在讲台旁，指尖轻轻叩着书脊，帮着把歪了的书堆扶稳——他手腕上那块低调的黑色腕表，表盘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细看才发现表链上嵌着细碎的纹路，与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格格不入。

楠诗雨踮脚接过自己的那摞书，指尖刚碰到微凉的封面，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刚领完书的一个短发女生。她步子轻快地走过去，马尾辫在肩头轻轻一晃，声音里带着点好奇：“同学，刚才校长讲话的时候，除了说开学的事，还有没有别的安排呀？”

那女生正低头翻看崭新的数学课本，闻言抬起头，手指在书页边缘顿了顿，偏头想了两秒，才眨眨眼说：“好像就说明天要进行开学考，其他的……暂时没提呢。”

“开学考？”楠诗雨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她乖巧地点点头，声音轻了些：“好的，谢谢你呀。”转身回座位时，脚步都慢了半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新书封面的塑封，心里像塞了团乱麻——暑假光顾着疯玩，课本早就被忘到了脑后。

陆皓凯恰好抱着剩余的书经过，瞥见她蹙着眉头发呆，脚步顿了顿。他把书放在讲台上，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时，露出半截银灰色的手机壳，边角镶嵌的细钻在光线下闪了闪。他快速划开屏幕，抬眼看向楠诗雨：“林老师发的复习范围，我转发给你？”

楠诗雨“嗯”了一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才想起还没加他好友。刚要开口，姜妍雨已经从后排蹦过来，胳膊肘往楠诗雨肩上一搭：“考就考呗，晚上去我家复习啊？我妈刚给我买了套新的习题册，据说押题超准！”

“不去。”楠诗雨把头往臂弯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我暑假连单词都没背，现在复习跟临时抱佛脚有什么区别……”她偷偷抬眼，看见陆皓凯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忽然想起他早上那支刻着精致花纹的钢笔，还有刚才那只一看就不便宜的腕表，心里莫名更闷了——家境好的人，是不是连学习都自带天赋？

“去我家吧。”陆皓凯忽然抬头，耳尖微微泛红，“我家书房有安静的位置，而且……我妈请的家教整理过往年的考点笔记，或许能帮上忙。”

姜妍雨眼睛一亮：“哇！陆同学家是开学习宝库的吗？那必须去！”

楠诗雨却抿了抿唇，手指绞着校服衣角没说话。窗外的风卷着月季花瓣掠过玻璃，她看着桌角那本崭新的语文书，只觉得明天的开学考像座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三人走出校门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姜妍雨被妈妈的车接走前，还扒着车窗冲他们喊：“七点！陆同学家小区门口见啊！”

楠诗雨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书包带往肩上勒了勒：“我还是先回家一趟吧，跟爸妈说一声。”

陆皓凯点点头，脚步不自觉放慢些，跟她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晚风卷着烤红薯的甜香飘过来，楠诗雨忽然指着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小饭馆：“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巷子，我爸妈今天轮休，肯定在厨房忙着炖排骨呢。”她说着，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妈是儿科医生，总爱变着法给我补营养；我爸在急诊科，虽然忙，但每次下班都会给我带块草莓蛋糕。”

陆皓凯侧耳听着，指尖在书包带上轻轻摩挲。校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管家发来的消息，说今晚的家教已经到了。他抬头时，正看见楠诗雨蹦蹦跳跳地拐进巷子，隔着老远，就听见她清亮的声音：“爸！妈！我回来啦——”门“吱呀”一声开了，暖黄的灯光里映出两个忙碌的身影，隐约传来“洗手吃饭”的温柔叮嘱。

他站在巷口等了会儿，手机又震了震，这次是妈妈的消息，只有一句“下周的珠宝展设计稿记得让管家发给我”。陆皓凯抿了抿唇，回复“好”，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

没过多久，楠诗雨背着书包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给你！我妈刚烤的，甜得流油！”她指尖沾着点焦皮，眼睛亮晶晶的，“我跟爸妈说了，他们让我别熬夜，还塞了袋牛奶给我呢。”

陆皓凯接过红薯，指尖触到她掌心残留的温度，心里莫名软了软。晚风掀起他校服的衣角，远处高档小区的轮廓在暮色里若隐若现——那里有恒温的书房、一整面墙的藏书，却很少有这样带着烟火气的暖意。

“走吧。”他剥开红薯皮，甜香瞬间漫开来，“我家司机在前面等。”

楠诗雨咬了口自己手里的红薯，含糊不清地说：“你家是不是跟城堡一样啊？”

陆皓凯笑了笑，没说话。车窗外，楠诗雨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越来越远，而他口袋里那块被体温焐热的红薯，甜得像是要融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