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车

林小棠的手心黏腻得厉害，汗水在方向盘上留下浅浅的湿痕。夜风裹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腐味道漫进车窗，她皱了皱眉，喉咙里泛起一阵干呕。导航机械的声音重复着“前方两公里右转”，然而眼前的路早已变得陌生——平整的柏油路不知不觉变成了坑洼的碎石子道，轮胎碾过那些尖锐的小石子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仿佛每一秒都在挑战她的神经。

“真是见鬼了！”她低声咒骂，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潮湿的地面上划出一声尖锐到让人心头发紧的摩擦音，车子总算停了下来。可后视镜里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住——不知何时，一辆没有尾灯的黑色冷藏车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像一只潜伏的猛兽，车头的轮廓隐匿在夜色中，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你忘拿解剖报告了，我放你办公桌上了。”同事发来的消息简短而急促，“今晚记得早点来，院长要亲自检查标本。”林小棠盯着屏幕，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解剖室那台老掉牙的冰箱上周就开始渗漏黄色液体，她早就该提出来换新的，但一直拖到现在。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那辆冷藏车的前灯竟毫无预兆地熄灭了，仿佛夜幕中猛兽骤然闭上了眼睛，只剩一片死寂。

碎石路尽头泛起模糊的建筑轮廓，似真似幻，隐约可见一扇破败的大门半掩着。她犹豫了一瞬，还是狠踩下油门。然而，轮胎刚往前滚了几圈，突然压到了什么东西，软塌塌的触感从底盘传来，令她浑身一哆嗦。脚底猛然发力踩住刹车，但车轮打滑的一瞬间，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路基边探了出来，手指痉挛般地抓住刹车踏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救……”一个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钻进了车窗。林小棠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尖叫着推开车门。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去，一张青白的脸正缓缓从排水沟里浮现出来，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角撕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耳根。她踉跄着向后退去，脚后跟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冰凉刺骨的金属触感让她猛地回头，却发现冷藏车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身后。车窗缓缓摇下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孔，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新鲜货色，院长会满意的。”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冷藏车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响起，车子倒退时卷起无数碎石砸在她的鞋边。她转身想跑，但脚踝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扣住。低头一看，刚才从排水沟爬出来的“东西”正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朝她爬来。它全身沾满泥浆，手术服下摆掀起一角，布满尸斑的小腿以一种完全违背人类生理结构的角度扭动着，缓慢却执着地逼近。

“标本室……在地下二层……”它的声音如同砂纸刮过铁皮，“院长特意嘱咐……要活的……”

话音未落，冷藏车猛然急刹在她面前，车门自动弹开。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伴随着刺骨的寒意涌入肺腑。往后座瞥了一眼，林小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堆叠在一起的黑色裹尸袋正轻微地蠕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恐惧几乎让她窒息，她转身冲向马路，却被迎面驶来的卡车远光灯晃得眼前一片空白。

下一秒，剧烈的撞击声震彻耳膜。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视线模糊地捕捉到最后的画面：冷藏车的司机掀开白大褂，露出的脸庞竟与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