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海的雾霭裹着咸腥扑面而来时,小乔发间的并蒂莲银镯突然沁出冰水。这海面上浮着万千盏琉璃灯,灯芯燃着的不是烛火,而是幽蓝的记忆碎片——她看见自己初入匈奴王庭时,魏劭在烽燧下递给她的那碗马奶酒,此刻正化作光点融入雾中。
"这些是被幽冥海吞噬的执念。"老萨满的骨杖点在水面,竟勾起一缕缠绕着黑羽箭的记忆丝,"巫祝用'忘川咒'将残卷封入海底,取卷者必须走过三途川,亲手打碎自己的记忆灯。"安澜突然按住眉心的阴阳鱼纹样,瞳孔映出海底盘旋的巨型水母——它们的触须上挂着成串记忆灯,其中一盏正刻着魏劭先祖战死的场景。
阿彻的骨签突然爆出水花,在空中拼出断裂的心形图腾。图腾中心,半片被海藻缠绕的残卷正随着潮汐沉浮,卷角的波纹里藏着禺疆氏与烛龙氏的混血咒印。魏劭拔剑欲斩开水母触须,却见剑刃刚触及记忆丝,自己袖口的并蒂莲浅痕就泛起黑光——那是巫祝咒印在吞噬被遗忘的情感。
"等等!"小乔抓住他手腕,"残卷说'忘记所有执念',但巫祝的诅咒会趁机占据空白的记忆。"她望向雾中最亮的那盏记忆灯,灯壁上刻着她与魏劭在胡杨树下盟誓的剪影,"必须用影之力护住心魂,再主动遗忘。"安澜立刻将影之力注入她眉心,形成一道幽蓝屏障。
踏入三途川的瞬间,小乔的记忆开始倒流。她看见自己在归墟冰原中握住魏劭的手,在炎火山脉为他包扎灼伤,在昆仑墟目睹他刺破掌心的鲜血...这些画面化作光鱼游向海底,而每流失一段记忆,她腕间的银镯就冷一分。当她走到残卷前时,竟已想不起魏劭的名字,只觉得眼前这个持剑的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乔!快拿残卷!"魏劭的呼喊被雾霭扭曲。小乔伸出手,却在触碰到残卷的刹那,看见记忆灯里闪过老萨满临终前的叮嘱:巫祝后人的眼睛是琉璃色。她猛地抬头,发现不远处的水母群中,那个身披黑袍的身影正摘下兜帽——那人的瞳孔是纯粹的琉璃蓝,面容竟与魏劭分毫不差,只是眉心多了枚黑羽箭咒印。
"你终于忘了。"黑袍人挥袖召来万千记忆丝,"当年你先祖就是这样被我抹去记忆,替巫祝守了千年残卷。"魏劭怒吼着挥剑斩向黑袍人,却因小乔遗忘的情感而动作迟滞——他每劈出一剑,小乔眼中的茫然就加深一分。安澜突然将阿彻的骨签刺入自己掌心:"用双生咒唤醒她!"
光与影的力量在三途川中炸开,小乔的记忆灯突然重新亮起。她看见黑袍人正是魏劭被咒印分裂出的暗面,而幽冥海的忘川咒,本就是巫祝为了让光之子自毁记忆而设的陷阱。"原来...最该忘记的是诅咒本身。"小乔将残卷按在眉心,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化作光雨落下,黑袍人的身影在光雨中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枚琉璃色的眼瞳坠入海底。
归程时,幽冥海的雾霭已散,水面浮着万千朵发光的记忆莲。小乔拾起一朵,看见里面映着魏劭为她系上银镯的画面,而她腕间的冰冷感已化作暖流。老萨满从海藻中捞出半枚碎玉扣:"这是你先祖留下的信物,上面刻着巫祝祭坛的方位。"
安澜城的胡杨树下,新凝结的露珠已变成琉璃色。小乔展开第五片残卷,发现卷底用记忆莲汁写着一行字:第六片残卷在饕餮谷,但取卷人必须吞噬自己的良知。她抬头看向魏劭,却见他正将琉璃眼瞳嵌入剑柄,剑刃反射的光里,隐约有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挥剑的将军,一个是微笑的黑袍人,在暮色中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