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子圣城的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小乔踩着魏劭的影子往前走，发间的琉璃残片总往他肩头蹭。圣城的城墙爬满常春藤，那些曾刻着“巫祝异类”的砖石，如今被凿平重刻，新字里混着巫祝的银纹——是两族工匠昨夜连夜补刻的，笔画间还留着未干的金漆。
“长老们在药庐等你。”魏劭的指尖擦过她鬓角，替她拂去片飘落的紫藤花瓣。药庐在圣城最高处，曾是光之子存放圣火的禁地，如今窗台上摆着巫祝的草药，晒干的艾蒿与光之子的圣菊混在一起，蒸腾出清苦又温暖的香。
药庐里的长桌上铺着泛黄的帛书，左边是光之子的《圣疗经》，右边是巫祝的《草木志》，中间的空白处，两族长老正用金粉与银粉共写新篇。看见小乔进来，穿白袍的光之子长老立刻推过砚台：“你看这味‘星尘草’，你们的记载说它能安神，我们的典籍记着它能止血，或许...”
话没说完，穿黑袍的巫祝长老已递过捣药杵：“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乔接过杵时，魏劭正站在窗边翻《圣疗经》。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书页上，把“血脉相融”四个字照得发亮。她低头捣药，银纹顺着杵尖流进药臼，星尘草的碎末突然泛起微光，与光之子圣菊的金粉缠成细小的太极图。“是真的。”她抬头时撞进魏劭的目光里，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掌心的火纹戒正与药臼里的光粒共鸣。
“当年在火山口，你用巫祝草药救我，”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就该知道，药石里的道理，和人心是一样的——分什么光与暗。”
长老们在一旁笑起来，光之子长老捋着胡须：“魏首领昨晚还在烛下抄《草木志》，说要学认你们的‘忘忧草’。”巫祝长老立刻接话：“小乔姑娘的兄长生前，不也总托人买我们的圣菊吗？”
提到兄长，小乔的动作顿了顿。魏劭的指尖轻轻按在她的手背，药臼里的光粒突然炸开，映出兄长的虚影——他正蹲在药田边，给光之子的孩童讲解草药习性，笑容里没有半分当年的戾气。“他说过，”虚影的声音带着风的暖意，“和解不是忘了仇恨，是记得更多值得珍惜的事。”
虚影散去时，药臼里的草药已凝成半金半银的药丸。长老们惊叹着传阅，小乔却被魏劭拽到药庐外的回廊。圣城的钟声恰好敲响，惊飞了檐下的白鸽，翅膀上的光纹与琉璃残片的光芒交相辉映。
“药庐后的空地，”他忽然说，“我让人围了篱笆，种了你说的‘月见草’。”
月见草是巫祝的草药，夜里开花，花语是“重逢”。小乔跟着他穿过回廊，果然看见片新翻的土地，篱笆上挂着两串风铃——一串是光之子的铜铃，一串是巫祝的骨哨，风吹过时，声音竟格外和谐。魏劭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月见草花：“长老说，混着圣菊泡茶，能治...”
“治什么？”小乔仰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
“治总惦记着一个人的毛病。”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琉璃残片的光突然漫过两人的衣襟，把他的白袍染上点银，她的黑袍沾了些金。远处传来孩童的读书声，是两族的孩子在共读新写的药经，稚嫩的声音里，“光”与“暗”两个字总被念得格外亲昵。
回和解村的路上，魏劭的指尖始终缠着小乔的。圣城的石板路被夕阳染成金红，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段是光，哪段是暗。路过曾经的战场时，小乔忽然停下脚步——那里新栽了片杏林，是用当年断裂的兵器熔成的犁开垦的，枝头的杏花正落进魏劭的掌心。
“明年这里该结果了。”他把花瓣别在她发间，与琉璃残片挨在一起，“到时候，用你的法子酿果酒，用我的法子存进圣城的地窖。”
晚风拂过杏林，卷起片花瓣落在他的唇上。小乔伸手去摘，指尖被他轻轻含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到心口。远处的圣城亮起灯火，药庐的窗户透出微光，两族长老的笑声混着药香飘过来，像首未完的歌谣。
她忽然想起兄长留在药庐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着：“医人者，先医心。”此刻握着魏劭的手，掌心的温度与火纹戒的光缠在一起，她忽然懂了——所谓和解，不过是让光的暖，融了暗的凉，让彼此的伤痕，都长成能开花的地方。
回到和解村时，神树的影子正落在他们门前。魏劭推开门，火塘里的火还旺着，陶罐里温着的蜜水冒着热气。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明天教我认草药吧。”
小乔点头，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银纹，像在写一句只有两人能懂的咒语。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共生的双生花，根在土里缠成结，花在风里并着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