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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裂痕与回响

折腰之腓影摇红

火山口的风,带着硫磺沉淀后的微涩和一种深沉的、来自大地深处的闷响,吹拂着小乔额前的碎发。脚下的岩石粗粝而温热,残留着远古喷发的余威。她站在曾经生死一线的边缘,俯视着下方那片相对平静、却依旧蒸腾着丝丝缕缕白气的岩浆湖遗迹。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岩壁镀上了一层悲壮的赤金。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复杂难辨。硫磺的刺鼻、水汽的湿润、岩石风化的尘土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其他气味完全掩盖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空洞腥气*这气息与她在神树根下、在枯萎幼苗根部嗅到的“死烬”气息如出一辙,只是在这里,它似乎更淡,也更……飘忽不定,如同幽灵般游荡在火山庞大的躯体里,难以捉摸其确切来源。

小乔的心沉甸甸的。她取出袖中的小瓷瓶,拔开木塞,将瓶口凑近鼻端,再仔细嗅闻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没错,是同源!这“死烬”的源头,或者至少是某种关键的传播媒介,果然与这沉寂的火山有关!是当年火山喷发遗留的隐患未曾根除?还是地脉在百年积怨和后来的强行融合中,产生了新的、未知的创伤?抑或是……有什么东西,在火山深处悄然复苏?

她沿着火山口边缘小心移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岩缝,每一块色泽异常的石头。巫祝的灵觉被她催发到极致,试图捕捉那腥气最浓烈的方向。然而,那气息太过微弱且分散,时而在东,时而在西,如同狡猾的毒蛇,潜藏在巨兽的鳞片之下,难以锁定。她只能凭直觉,在一些气息稍浓的岩缝或凹陷处,用小药锄极其小心地刮下一点附着在岩石上的暗色粉末或凝结物,用油纸仔细包好,贴上临时标记的符纸。

时间在紧张的搜寻中流逝。夕阳彻底沉没,暮色四合,火山口巨大的阴影如同怪兽匍匐。寒气开始升腾,与脚下岩石的余温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温差。小乔拢了拢衣袍,看着手中收集的几个油纸包,眉头紧锁。线索是有了,指向了火山,但太过零散,无法拼凑出清晰的源头图景。她需要更系统的探查,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深入火山内部……这绝非她一人之力能及。

就在她准备暂时撤离,回村与魏劭和长老们商议下一步时,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嗡——

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更像是一声沉闷的、压抑的**叹息**,从地心深处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衰竭**感。与此同时,她袖袋中那个装着母树根部“死烬”的小瓷瓶,竟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瓶身微微发烫!

小乔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母树!

**和解村,神树下。**

魏劭如同最警觉的哨兵,背靠着粗壮的神树主干,闭目假寐。篝火的光在他刚毅的脸上跳跃,映出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他并未真正入睡,所有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捕捉着夜风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感受着脚下大地最细微的脉动。

老祭司和巫祝长老各自盘坐在不远处,低声诵念着古老的祷文,试图安抚神树,也试图寻求指引。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焚烧的苦涩清香和一种压抑的寂静。

突然!

魏劭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几乎是同一瞬间,老祭司和长老的诵念声戛然而止,惊骇地望向树干!

嗡——

一声低沉、痛苦、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呻吟**,穿透了坚实的树干,清晰地回荡在守夜三人的耳畔!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神树**本身**发出的、源自生命核心的哀鸣!

紧接着,在篝火和月光交织的光线下,三人惊恐地看到,神树主干靠近根部、原本覆盖着厚实苔藓和岁月痕迹的一片区域,树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干瘪、龟裂**!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噼啪”声。而从那裂开的缝隙深处,一股比幼苗根部浓郁十倍不止的**腥腐恶臭**猛地逸散出来,瞬间盖过了草药的清香!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几缕极其黯淡、如同垂死萤火般的**灰黑色气流**,正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带着刺骨的寒意,缠绕着粗壮的树干,向上飘散!

“母树……母树的根基!”老祭司发出一声悲怆的嘶鸣,踉跄着扑到树干前,枯瘦的手颤抖着抚上那迅速失去生机的裂痕,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

巫祝长老脸色惨白如纸,口中急速念诵着加固和净化的咒文,指尖亮起微弱的银光,试图封堵那逸散灰黑气流的裂缝。然而,那灰黑气流仿佛带着腐蚀的力量,银光刚一接触,便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黯淡下去!

魏劭的反应快如闪电!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抄起旁边备好的、混合了光之子的圣金粉和巫祝特制草药的泥浆,那是白天商议后准备的应急之物。他低吼一声:“让开!” 一个箭步上前,用宽厚的手掌狠狠地将那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净化气息的泥浆,拍向树皮裂开、渗出灰黑气流的区域!

噗!

泥浆糊住了裂缝,暂时阻断了灰黑气流的逸散,那股刺鼻的恶臭也被掩盖了大半。但魏劭的手掌接触到树皮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吸吮感**的寒意顺着手臂直冲而上,仿佛要将他体内的生机也一并抽走!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额头青筋暴起,死死按住那片泥浆覆盖的区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泥浆下,那龟裂的树皮如同濒死者的皮肤,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魏劭!”老祭司和长老惊呼。

“我没事!”魏劭咬牙低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缓缓收回手,掌心一片冰冷麻木,甚至隐隐泛着一层不祥的灰气,但被他强行用内力压了下去。他死死盯着那片被泥浆覆盖的裂痕,眼神如同淬了火的寒冰。

母树根基的裂痕,比任何幼苗的枯萎都更触目惊心,更直指核心!这不仅仅是几朵花的问题,这是神树生命本源的创伤!是和解村赖以生存的根基在动摇!

“派人去火山口!”魏劭猛地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接应小乔!立刻!告诉她……”他顿了顿,看着树干上那片狰狞的“伤口”,一字一句道,“家里,出事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光之子战士焦急的呼喊:

“报——!村西药圃,巫祝的宁神草大片枯萎!叶脉发黑!”

“报——!光之子新垦的麦田边缘,土壤出现灰黑色斑块!刚冒头的青苗全死了!”

坏消息如同瘟疫,在沉沉的夜色中接踵而至,无情地印证着危机的蔓延。神树的根基裂痕,如同一个信号,宣告着“死烬”的侵蚀,已不再满足于潜伏和试探,它张开了狰狞的爪牙,开始疯狂地撕裂这片刚刚愈合的土地!

火山口的寒风中,小乔正因那声来自地底的痛苦“叹息”和瓷瓶的异动而心神剧震。和解村的方向,火光似乎比平时更乱了些,隐隐有不安的喧嚣传来。她紧紧攥住那几个油纸包,仿佛攥住了最后的线索,翻身上马,朝着那片孕育着希望、此刻却深陷危机漩涡的家园,疾驰而去。魏劭嘶哑的呼喊仿佛穿透了空间,在她心头炸响:

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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