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甜

过了两天，凛冽的寒意似乎缓和了些许，但冬日的阳光穿过澄澈的空气，依旧带着清冷的质感。

每周为数不多的一堂公共大课，宽敞的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低沉的议论声混杂着翻动书页和挪动椅子的声音。

江玲雪和宿舍姐妹们来得早些，占据了中间位置视野不错的一排。

林晓正眉飞色舞地对着手机跟王浩发语音，苏晚晚在对着小镜子补润唇膏，方小雅托着下巴看窗外的光秃枝桠放空，陈静则在旁边安静地翻着笔记。

江玲雪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夏江背着包，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扫过拥挤的座位，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江玲雪身上，以及她旁边那个空位。

几乎没有犹豫，他迈开长腿，在部分同学好奇或了然的目光注视下，径直穿过几排座位，走到她们那一排。

他朝林晓她们几个随意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在江玲雪身边那个特意为他保留的位置，至少在林晓她们眼中自然地坐了下来。

坐下时，他的手臂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擦过江玲雪放在桌边的手肘。

江玲雪正在整理笔记的手微微一顿，耳根悄然染上一点粉晕，却没抬头，只更专注地盯着书页，但嘴角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林晓立刻放下手机，和苏晚晚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默契眼神，无声地笑了。

方小雅也收回目光，朝这边投来淡淡一瞥。

几乎是前后脚，夏江的兄弟们。

陆沉、王浩、赵磊以及姗姗来迟还揉着眼睛的李想也涌进了教室。

看到最理想的位置被他们宿舍的“好大鹅”占据，而且身边正好是江玲雪，旁边还坐满了女生宿舍成员时……

赵磊第一个发出哀嚎：“我靠！老夏你行不行！下手忒快了！一点余地不给兄弟留啊！”

陆沉则勾着王浩的肩膀，一脸“吾家好大儿初长成”的欣慰笑容，对着夏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啧啧，看看，出息了！知道主动挨着妹子坐了！”

王浩推推眼镜，表示认可地点点头，还特意看了一眼正给他使眼色的林晓。

李想则一副“世界与我无关”的困倦样，嘟囔着：“挤死了挤死了，后面后面……”他率先往更后面走去。

于是，剩余几位壮丁只得在夏江这排斜后方不远的位置“安营扎寨”。

整个上午的课，夏江大部分时间还是认真听的，偶尔低头记笔记。但他似乎总能察觉到身旁那道专注的身影。

她微微低头时额前垂落的碎发，她因为认真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细长的手指握着笔在书上划过时流畅的线条……

于是，夏江那看似专注的眼神，会短暂地、不着痕迹地从讲台滑向身边。

目光落在江玲雪低垂的眼睫上，或是随着她翻动书页的手移动片刻。

虽然动作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片刻的“神游”，足以让后方的兄弟们捕捉到蛛丝马迹。

赵磊捅捅旁边的陆沉，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看！看老夏！他又偷看人家呢！”

陆沉笑得像只狐狸：“正常发挥，老夏这属于被动技能，忍不住。”

王浩则默默看着他们。

终于，在教授宣布课间休息的尾音还未落下时，整个教室的人已如潮水般向外涌去。

夏江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江玲雪递来的她的水杯，顺手帮她接了热水。

“去第一食堂？”夏江低头问，声音放得很轻。

江玲雪点点头：“嗯，想吃他们新出的那个椒麻鸡丝饭。”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刚出门口，后面就传来赵磊那故意提高八度的响亮声音。

“哎！夏哥！嫂子！等等我们啊！一起一起！”声音里充满了促狭。

李想也困倦地附和：“对对对，一起，省得挤。”王浩和陆沉则是笑着跟在后面。

一食堂正是人声鼎沸的高峰期，打饭窗口排着长队，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热气和香味。

江玲雪想吃的新窗口队伍果然不短。

“你先去占位？”夏江看了看队伍长度，对她说，“我和李想排就行。”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手里的书包也接了过去。

“好。”江玲雪乖顺地应下，目光搜寻着座位。还好，靠近门口的位置还有一张六人桌空着。

“这边！”她朝他们招手。

赵磊、陆沉和王浩动作迅速地溜达了过来，熟门熟路地占据了空位。

夏江和李想则挤进了椒麻鸡丝饭的排队大军。

几分钟后，两人端着餐盘回来。

夏江把江玲雪那份放在她面前。

“哇，谢谢！”江玲雪看着满满当当的餐盘，眼睛弯弯。

“客气啥！”赵磊抢答，一边往嘴里塞红烧肉一边说，“嫂子都开口了，咱们夏哥还能不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夏江凉凉地瞥了赵磊一眼，把自己盘子里的米饭拨了一点到江玲雪快见底的玉米汁杯里，顺手又把碗里的一些辣椒挑出来放在自己盘子的角落。

她那份椒麻鸡丝看着确实挺辣的。

江玲雪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心里一暖，把自己盘子里一块看起来炸得特别酥脆的鸡柳夹起来，放到夏江的餐盘里。

“这个给你，你好像爱吃这个。”

动作自然得仿佛练习过无数次。

夏江动作一顿，看着那块金黄的鸡柳，喉结微动，“嗯”了一声，默默夹起来吃了。耳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

桌子对面的赵磊嘴里塞得鼓鼓的也没耽误他起哄。

“哦~~~~！哎呀妈呀，这互相投喂的！齁得慌！”他夸张地用手扇着风。

陆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羡慕啊？那你找个去啊！”

王浩低头扒饭，镜片上反射着智慧的光芒。

李想则像只仓鼠一样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对周遭的甜蜜空气似乎有绝缘功能。

这顿饭就在赵磊持续不断的调侃、陆沉精辟的点评、王浩不动声色的观察、李想专注的干饭以及对面两人之间无声又极其有存在感的互动中结束了。

吃完饭，大家准备各自散去下午上课。

“你下午第一节没课吧？”夏江问，很自然地把她的书包递给她。

“嗯，三点才有。”

“那……”夏江话还没说完。

“走啦走啦！散了散了！”赵磊非常有眼力见地跳起来，推着还在擦嘴的李想，招呼陆沉和王浩。

“老夏，好好陪‘嫂子’！我们先撤了！”

陆沉也笑：“你们慢聊！”说完，几个人嘻嘻哈哈、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了食堂门口。

喧嚣散去，只剩下刚吃完饭的鼎沸人声作为背景。

夏江看着江玲雪：“……去外面散会儿步？还是……”

江玲雪的脸颊微热，轻声说：“还……还有点撑。要不……去买杯奶茶消消食？”

“好。”夏江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干脆。

两人很默契地朝食堂旁边的校园奶茶店走去。路上，江玲雪想起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

“刚才李想吃饭的样子，像是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夏江也勾了下唇角：“可能和某人玩得太费体力？”他意有所指，语气很淡。

江玲雪一愣，随即联想到冬至夜被“逼供”的陈静和同样被盘问的李想，“噗嗤”笑出声来，脸颊飞红：“哎呀，他们俩……”

“嗯，是够甜的。”夏江接过话茬，语气平静无波，但目光落在江玲雪带笑的侧脸上，带着点说不清柔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