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尼克斯的第一人称♥）
当我收到那份来自格拉斯哥的邀请时，我是意外的，但同时我也有了带厄里斯前往的想法。
厄里斯不像别的实验品，他没有那么明了的情绪窗，哪怕我为他制作了精密的泪腺，他也不会哭泣，他好像没有太多的情绪感官。
我思考过这会不会和厄里斯的曾经有关系，没有得到过明确且正常的爱，从而对情感的错误认知。
回忆起厄里斯对我讲述的过往，那个神父给厄里斯的爱不是真的，那里面只裹挟着恶心，回想就令人作呕。
但厄里斯他不明白，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解释神父对他的情感。
厄里斯就是一片白纸，还没会画出一副美丽的图片就被人揉皱了。
在我无力解释时，我也担心起了那个神父在厄里斯的心里是何等地位，他是否现在都还在为对那个神父做出的一切而感到后悔呢？
也是在那一刻我意识到━━厄里斯你是我创造的，我是你“造物主”，我或许该纠正你的爱。
在带着厄里斯前往南斯拉夫时我是忐忑的，因为我在他匮乏的情绪里，感觉到了一丝模棱两可的难过。
厄里斯，你是在为什么而难过？是故乡还是他，这不像你该有的情绪。
对此我只能通过抚摸厄里斯的头来安抚他的情绪，希望这样他能减少焦虑与难过，但与此同时我也明白，前置任务不能带上你。
带着他处理了两天工作，我就将厄里斯安置在了酒店，希望他不要太早被人发觉身份，然后独自出去追寻那个神父的消息。
很幸运，就在我们即将返航时，我得到了神父的消息 。
所以那天我回去得很早，厄里斯也有乖乖的窝在酒店沙发看电视。
我知道厄里斯这样会很无聊，可与其放任他出去惹麻烦受伤，回去偶然听听他的抱怨也挺好。
安抚完厄里斯的情绪，我坐在他的旁边陪他看电视，而思绪却反复的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语。
我不是很想直接把那个话题拿到明面上来问他，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拐弯抹角的带他去。
在时间即将步入11点时，我缓缓问出了我的问题，而厄里斯也不出意料的同意了。
厄里斯不会拒绝我，而且还会在每次同意时都带上微笑。
我看着他的笑脸，心里有些酸涩。
厄里斯缺乏安全感的同时伴随着分离焦虑，他自己注意不到，但我感受得到……或许他也感受到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抚上他的头，同时也给厄里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大概是我很少对他笑吧，厄里斯愣住了，不过只有一秒。
一秒后，厄里斯就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我的脸伸出手。
对于他的动作，我侧过头躲开，同时快步起身离开了现场。
其实说来也是，我确实很少对他露出过微笑，才导致他这样激动。
或许我该对他多笑笑？
洗完澡出来，厄里斯还是乖乖的躺在沙发上，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卫生间没看电视。
“不想看就把他关了。”我擦着头发走过去，厄里斯也很自觉的给我腾了个位置。
“给，吹风机。”
我刚坐下，厄里斯就把一个插好电的吹风机递了过来，动作乖巧的让我有些诧异。
“你？”
“嗯？”
厄里斯歪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最后还是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这些天总是格外的累，在吹完头收拾好东西后，疲惫感就席卷了我的全身。
带着厄里斯回到床上没多久，柔软的床铺舒缓了身体不适，同时过度的精神疲劳也让我在那天第一次比厄里斯早睡，不过后半夜厄里斯的动静太大，还是把我弄醒了。
我睁开眼，他的手就轻轻的覆盖在我的眼睛上，冰冰凉凉的，敷着我因为过度使用而酸疼的眼睛，很舒服也很缓解疲劳。
我想叫厄里斯，可透过他的指缝，待我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还是扼住了所以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厄里斯的悲凉，他就这样坐在哪里，抬头看着外面，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我知道他在难过。
厄里斯……你哭了，你知道吗？大理石的冷白面容上，划过你裹着悲伤的泪水，而你在为谁而哭泣？
我拉开厄里斯的手坐起来，我想问他怎么了，但我知道他只会笑着说没有，所以……
我伸手拉过厄里斯，将他揽进我的怀里，同时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希望这样厄里斯的心里能好受些。
厄里斯的身体很凉，但刚好缓解了夏日的燥热，所以抱着他不会不舒服，反而缓解了疲惫。
也正是如此，所以我一就困倦起来了，但说好陪他看月亮的，为了保持清醒，我倚在他背上，低着头，静静的垂在他的脖颈处。
厄里斯的脖颈处存放着他唯一作为人的遗留物━━他的腺体。
我靠在哪里，一呼一吸间，欧石楠味道便一点点蔓延在我的鼻腔。
我们就这样相互依靠着看了很久的月亮，其实如果他有人的感知，他会受不了的，人的一呼一吸吹在那里是带着痒劲的，不过好在他感知不到。
“尼克斯。”
“嗯？”我抬起头，侧眼去看厄里斯。
是察觉到了吗？不过说来也是，不管怎么样也是一个实验体吧。
“尼克斯我会一直为你而存在的，所以……”厄里斯抬头看向我，打着叉叉的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可他的语气与泪水都含杂着明显的难过。
我想替厄里斯擦去他那不自知的泪水，可他却躲避般像我靠近。
“不要因为我坏了就抛弃我好吗。”
我的手顿住了，而厄里斯却已经睡下了。
他是那里受损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可离开前我不检查过吗？
……难道是。
我抿紧嘴，借着月光看着他的睡颜，抬手替他擦去了泪水。
第二天醒来时，厄里斯还在睡，我提前收拾好东西，等着他醒来。
如果他起来问了我最晚的问题，那我会明确的告诉他，我的回答━━
我不会因为你坏了就抛弃你，因为在很久以前，你的存在与我而言就已经超越了所谓的器物，所以你不存在会被抛弃的这一说辞。
你不会因为被抛弃而与我分开，只会因为时间的离别才让你被落下。
但起来后的厄里斯没有问，他只是带着笑容的看着我，跟随我，上车下车，偶尔抱怨一下自己的无聊。
厄里斯你为什么不问呢？
坐在车上，我看着望向窗外的厄里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没有方向的漂浮感让我忐忑，但同时也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那个问题难到不重要吗？还是有了别的问题超越了那个问题，你问出的问题是因为被那个神父抛弃过而忐忑才提出的吗？
“……”
我垂下眸子，直至开出城区，来到前往那个墓地的小道上，我才开口与他交谈。
我提出来之前答应寄生骨他们的事情，厄里斯还是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用词上还是很……
这次过后，我大概以后还是会带他出去，希望他能改一改他的用词。
只是我才提出一句话，他就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让我刚想出口的训话瞬间被堵住了。
………………早知道不把脸做得那样无辜了，不过还好地方到了。我让厄里斯先下去了，然后自己去找地方停好车，等我回来时厄里斯已经在这片墓地里巡视了起来。
我缓步走过去与他并排，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他的视线在这一堆墓碑之上看着，看看能不能看到他熟悉的墓地。
他还记得他，那他还记得他的多少，会有名字存在还是完全只记得他这个人。
我希望他只记得记忆那个人，然后其他什么都不要记住，但看着他停下的脚步，我就知道，他还记得他，记得他的名字。
看着墓碑上与我寻找的名字重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厄里斯回头对我笑笑，或许他并不认为我会想与这个人有什么瓜葛，只可惜事与愿违，我就是带他来让我和这个人有瓜葛的。
我抬手捡去那些遮挡名字的枯枝，让他的名字大白于天光之下━━很恶心，让人不悦。
“尼克斯你找他做什么？”厄里斯望着我，而我也回望着他。
“就是想来看看这个与你关系不一般的人。”
“……有什么好看，我养父的墓碑真丑。”
厄里斯的这句话说得很轻，盯着墓碑的眸子也微垂着。
“厄里斯没有人的父亲会那样对孩子，他不是父亲。”我走过站在他的旁边，让龙舌兰的安抚信息素包裹着他。
“那父亲应该是怎么样的？”
“是……”我低下头看着他，“是严厉的，但同时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也爱我，只是我不要他的爱而已。”
“厄里斯真的爱不是那样的。”
“那！”厄里斯抬头盯着我，就算那算眼睛早就被叉覆盖，可我还是看出了他的难过。
“如果那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是……”话到嘴边，脱口而出时被及时制止。
那是什么？！那TM是犯罪！
但我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让其化作唾沫咽下。我摇摇头，微笑着抬起手，搭在厄里斯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他曾以为的爱是罪恶，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是犯罪，因为我们也犯了不少罪。
但厄里斯并没有多问，只是看了看我，而后露出了笑容。
“既然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他总是如此，无论我说什么，他是否能理解，厄里斯都会点头认可，就像我曾经说下的目标一样。
“厄里斯，爱不因如此。”
“好。”厄里斯在风中点头，飞扬的发丝一点点遮住他的眼睛，而他只是闭眼又睁开。
发丝伤害不到他的眼睛大概是我的话伤到了他的眼睛━━悲伤不会止步于言语，你的眼睛比你的嘴更明显。
我们与墓碑一同站在着风中，我们聊着过往，诉说着墓碑主人的罪恶。
等到一轮风吹完，厄里斯大抵就说乏味了，或是不记得了，他第一次比我更先提出离开。
“走吧，去采购。”
“好。”
回程的路上除去他想开车的要求，我拒绝了，之后我们无言的开到城区━━他睡了一觉，很平静，或者说，他的睡眠一直只有这样一个表情。
等厄里斯醒来时，我们已经来到一家餐厅。厄里斯不需要吃饭，但他会陪我吃饭，虽然这样会无聊，可他总是乐此不疲的如此。
“吃完就去买东西吧，再晚点大概就要落日了。”
厄里斯望着窗外，声音淡淡。
他的视线里有车水马龙，有人群喧嚣，有这般欢喜━━那是熠熠人间。
他望着那一切，却无法融入，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厄里斯像是画手风景里的割离色。
“嗯。”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起身拉着厄里斯的手离开了。
牵着厄里斯的手，感受着他炽热的目光，直至购买到不得不松手那一刻。
厄里斯就坐在那，手里有我买的东西，他好像在笑，平静且柔和。眯着眼睛，远处玻璃投进来的光轻轻撒在他的身上。
比起孤寂的月光，白日热烈的光更适合他。
随手拿起一个类似太阳的装饰物，我隔着货架，抬手轻轻在厄里斯身上比划。
很适合给他的新衣服做一个装饰━━就做一个胸针吧。
“厄里斯累了就先回车上等我吧。”
我将包好的东西拿过来，递给厄里斯，顺道安抚一下他。
厄里斯抬头看着我，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提议。
等到厄里斯离开，之前一直在站在一旁两个女孩才敢走过来。
“那个，你好……”其中一个怯生生的和我打了招呼。
出于礼貌，我微笑着回礼：“谢谢，你们也是。”
“那个，请问，”那个女生看着我，“刚刚那个是你的omega吗？他好可爱！”
“……”
我不经有些好笑，如果厄里斯在这个了，大概会想把这两个女的杀掉，不过也是我的问题，我把他把他的脸做的太过天真了，看上去毫无危险性。
我摇摇头，“很遗憾，他不是，他是一个alpha。”
“啊！”两个女生看向我，眼神有些不可思议，“抱歉，我们有点……不过，也请你们幸福。”
说完，两人手拉着手就这样快速逃跑了。
看着他她们落荒而逃的样子，我的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
小插曲告一段落，我上楼取了之前就预约好的熏香，便准备回去找厄里斯。
这个地方不大，他应该也走不远。顺着人偶线的带领，我绕过巷子来到了一个教堂前。
看着教堂的名字，我不经蹙眉。
是那个教堂啊，没想到居然在这么近的地方。
推开外围的大门，漫步到这个我在档案上看过无数遍的教堂，陈设比之前照片的更新，大概是最近翻修过。
逛着教堂前的花园，瞧着远处的红色建筑，脚下是垂落的花瓣，一股子浓烈的香气萦绕鼻尖。
味道太重太刺鼻，我不是很喜欢，所以随便看了一圈就离开了。
进入教堂，走在蒂凡尼窗户下的走廊，一切都在光晕里显得光怪陆离。
“厄里斯？”我推开最里面的纯白大门，来到祷告堂。
祷告堂没有人，只有一座圣女像和一个在他身下抬头仰望她的人偶。
光从最上面的彩色百叶窗挥洒下来，厄里斯就这样抬着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圣女像，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在向神明祷告。
光淡去了厄里斯身上那些不协调的人偶关节，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人，白色的衬衫，在他白发之下随着这个动作随意松散。
那个名叫艾德里安的少年好似重现到了我的眼前，他笑得意气风发，没有苦难没有疼痛，只有孩童的天真与少年是蓬勃。
你看，其实我也过得很好，因为你━━“艾德里安”回头望向我：
“因为你，尼克斯。”
“尼克斯！你怎么了？”厄里斯的大头凑在我的脸前，那双大着叉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看看他，又看看远处圣女像下的空地，那里没有艾德里安，但这里有厄里斯。
“买完了吗？”厄里斯问我，而我没有回答他。
我轻轻抬起他的脸：“厄里斯你不应该信仰神明，你不属于他们。”
“我知道！我属于你，我的人偶师。”
━━后记
离开教堂，外面已然是落日时刻，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晚风从远处飘来，吹起了地上的花瓣，我大步走在尼克斯的前面。
“厄里斯。”
尼克斯叫住了我，而我正准备回头问他怎么时，我的眼睛就被蒙上了。
黑黑的，但很温暖。
“尼克斯？”
“厄里斯，我是你造物主，是我赐予你美丽、自由、爱与被爱的能力，所以你不需要信仰神明。”
“……我明白了。”
“厄里斯。”
风声还在我的发丝间流转，我不知道外面会是什么景色，或许是满天花瓣，或许是金色一线。
我只知道我的嘴唇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同时带着热流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让我失神，迷恋。
尼克斯这是爱吗？你对我的爱吗？如果是那我也爱你，如果不是，请你不要告诉我，直至你不在需要我，直至我报废前都请不要告诉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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