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卡片紧贴着掌心,烙印般灼烫。后颈的凸起疤痕与废墟中央的血月金属板同频共振,每一次嗡鸣都像重锤砸在灵魂深处,牵引着撕裂般的痛楚。沈肆倒在血泊中,灰败的面容被红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默徒劳地按压着他肩背狰狞的伤口,指缝间涌出的鲜血却带着诡异的粘稠感,仿佛混杂着细微的、闪烁红芒的晶尘。
“毁掉它……快……”
沈肆濒死的声音在扭曲的嗡鸣中回荡。毁掉VII卡?毁掉这唯一连接过往、由七个“我”用血泪铸成的钥匙?还是……相信这深入骨髓的、与血月符号的致命共鸣?
嗡——!!!
血月金属板的红光再次暴涨!活性化的符号内部,幽蓝能量纹路疯狂流转,如同苏醒的血管!整个空间的扭曲达到极致!碎裂的金属残骸悬浮起来,环绕着红光中心疯狂旋转,形成一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墙壁上被撕裂的线路喷溅着蓝白色的电蛇,空气被电离出刺鼻的臭氧味!林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风暴的中心,只剩下我,和那块搏动如心脏的血月金属板。
后颈的灼热已不再是悸动,而是焚烧!仿佛有滚烫的钢针顺着脊椎向上穿刺,直抵大脑!剧痛中,无数混乱的、尖锐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意识——
**『注射器刺入后颈的冰冷!』**
**『白大褂冷漠的声音:“VII号实验体,锚点植入完成。”』**
**『沈肆站在单向玻璃后,眼神冰封,手中怀表齿轮缓缓转动……』**
**『血!到处都是血!不是他的!是我的!实验台上束缚带勒出的血痕!』**
**『一个扭曲的笑脸在记忆碎片里闪过:“别挣扎了,苏晚,你是最好的‘容器’……”』**
“啊——!”我抱住头颅,发出凄厉的尖叫!这些不是沈肆的濒死画面!这是……我的!属于“苏晚”的、被强行剥离的、血淋淋的实验记录!VII号实验体!容器?!
毁掉卡片?不!它在共鸣!它在召唤!它在……渴求连接!
一个近乎自毁的疯狂念头压倒了所有理智!与其被这痛苦的洪流撕碎,不如……主动拥抱这深渊!让VII卡成为桥梁!
在意识被彻底冲垮的前一秒,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攥着VII卡的右手,狠狠按向自己灼热欲焚的后颈!
嗡——!!!
卡片触碰到疤痕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吸力猛地从后颈爆发!仿佛一个饥饿的黑洞!手中的VII卡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融化!不是物理的融化,而是化作一股冰冷刺骨又炽热狂暴的数据洪流,顺着掌心、手臂、肩颈,疯狂地涌向那个疤痕——涌向那个与血月金属板同源的烙印!
“呃啊啊啊——!!!”
比刚才强烈百倍的剧痛席卷全身!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狠狠掼向空中!又重重砸落!视线被猩红与幽蓝交织的光芒彻底吞噬!无数画面在眼前高速闪现、破碎、重组:
**冰冷的实验室,束缚带,滴落的鲜血……**
**沈肆隔着玻璃的冰封眼神……**
**咖啡馆的落地窗,雨痕,他推来的加糖咖啡……**
**静滞室墙上指甲刮出的残月血痕……**
**暗格里沾着血屑的VII卡……**
**爆炸!火光!他染血的怀抱!怀表爆发红光!**
**他后颈蔓延的、灼热的血月烙印!**
**还有……一张模糊的、带着残忍笑意的脸!蚀月之盟的高层?!**
信息过载!大脑如同被塞入烧红的铁块!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解、被这狂暴的数据和符号力量吞噬的瞬间——
嗡鸣声戛然而止!
狂暴的能量风暴骤然平息!
悬浮的金属碎片哗啦啦坠落在地。扭曲的空间如同被抚平的褶皱,瞬间恢复原状。刺目的红光和幽蓝纹路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块血月金属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表面的符号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光泽。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震耳欲聋的嗡鸣。
我瘫软在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浑身被冷汗和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浸透。后颈的灼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冰冷的麻木,仿佛那个地方被彻底挖空,塞进了一块坚冰。大脑一片混沌,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在意识的深海中缓缓沉没,只留下冰冷刺骨的余烬和几个如同钢印般清晰的认知:
1. **我是“容器”。** VII号实验体。蚀月之盟用于承载、测试乃至最终“献祭”某种与血月符号相关力量的工具。
2. **重置是处刑仪式。** 每一次七日循环,并非保护,而是蚀月之盟通过反复剥离、重置我的记忆,逐步削弱我的意识壁垒,为最终的“容器”收割做准备。沈肆……是执行者,也是监视者。
3. **VII卡是“日志”也是“病毒”。** 它记录了七次循环中“我”的挣扎和关键数据,同时也蕴含着对血月符号力量的微弱干扰能力。沈肆让我毁掉它,是怕这“病毒”被活性符号吸收,引发更大的灾难?还是……怕我窥见更多他不愿让我知道的真相?
4. **我的后颈疤痕,就是钥匙孔。** 血月符号的接收端,也是……引爆点。
冰冷的认知带来更深的绝望。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沈肆的方向。
林默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正用撕开的衣服布料死死按住沈肆肩背的伤口。鲜血似乎暂时止住了,但沈肆的脸色依旧灰败得可怕,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脖颈上蔓延的血月烙印,那如同熔岩般灼热的红光也消失了,但烙印本身的暗红色泽却变得更深、更沉,如同干涸凝固的血痂,死死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散发着不祥的死气。仿佛那狂暴的反噬虽然停止,却彻底抽走了他最后的生机。
“沈先生!坚持住!”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徒劳地呼唤着。
就在这时——
“啪啪啪……”
清脆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鼓掌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客厅门口响起。
所有人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艰难地扭过头。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斜倚在门框上。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银灰色西装,与这片狼藉的废墟格格不入。身形高挑,面容是那种近乎妖异的俊美,肤色苍白,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瞳孔竟是罕见的、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冰冷的金色光泽。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昏迷的沈肆、狼狈的林默,最后,如同捕捉到最有趣猎物的毒蛇,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脸上。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评估,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兴趣。
“真是精彩绝伦的演出啊,VII号。”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像浸了毒的丝绸,“一场由失控的‘容器’、濒死的‘清道夫’和蹩脚的‘看护者’共同奉献的……绝妙闹剧。”
林默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变得比沈肆还要惨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残……残翼大人!”
残翼?蚀月之盟的高层?!那张记忆碎片里带着残忍笑意的脸瞬间与他重合!
被称作“残翼”的男人轻笑一声,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优雅从容,仿佛踏在宴会厅的红毯上,而非遍布金属碎片和血迹的废墟。他径直走到那块失去活性的血月金属板前,用锃亮的皮鞋尖随意地踢了踢。
“核心控制板强制剥离,能量暴走,实验体精神链接过载,清道夫契约反噬濒死……”他每说一句,林默的身体就颤抖一下。“林博士,这就是你提交的‘一切尽在掌控’报告?”
“残翼大人!是意外!是实验体她……”林默惊恐地试图辩解。
“嘘——”残翼竖起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竖瞳的金光冷冷地扫过林默,后者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冷汗涔涔而下。
残翼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意外?不,这是惊喜。”他踱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在地的我,如同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藏品。
“多么完美的精神链接强度……直接吞噬了VII号的干扰数据流,甚至短暂压制了活性化的‘源质之种’……”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带着奇特香氛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他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似乎想触碰我麻木的后颈。
我猛地瑟缩了一下,用尽最后力气向后蹭去,脊背抵上冰冷的金属残骸。
残翼的手停在半空,也不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竖瞳中金光流转。“别怕,VII号。或者说……苏晚小姐?”他直起身,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怜悯,“你比我们预想的……要有趣得多,也坚韧得多。看来,普通的‘容器’流程,对你已经不合适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我,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沈肆,语气瞬间变得冰冷残酷:“至于这位尽职尽责的‘清道夫’……任务失败,契约反噬,价值归零。处理掉。”
“不!残翼大人!”林默失声惊叫,扑到沈肆身前,“沈先生他……他还有……”
“嗯?”残翼微微侧头,竖瞳瞥向林默,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林默如同被冰水浇头,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颤抖。
残翼不再理会他,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血月金属板——“源质之种”。他抬起手,掌心向下,对着那块金属板。无形的力场笼罩下去,黯淡的金属板表面,那个扭曲的残月符号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缓缓漂浮起来,飞向他的掌心。
就在他即将抓住“源质之种”的瞬间——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在死寂中清晰无比。
不是水。
是一滴粘稠的、带着暗红晶尘的鲜血,从沈肆垂落的手指指尖滴落,正正砸在下方一块尖锐的、沾染着他鲜血的金属碎片上。
嗡……
那块金属碎片,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碎片表面残留的、属于沈肆的暗红血迹中,那些细微的晶尘仿佛被注入了最后一丝生命力,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芒。
这微弱的红芒,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残翼掌下悬浮的“源质之种”,表面那个刚刚黯淡下去的残月符号,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短暂、却异常强烈的抗拒性红光!
“嗯?!”残翼眉头一皱,竖瞳中金光骤盛!无形的力场瞬间加强!
“源质之种”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最终还是被强行压制,落入了残翼的掌心,光芒彻底熄灭。
残翼看着掌心安静下来的金属板,又瞥了一眼地上依旧昏迷、仿佛刚才那滴血只是巧合的沈肆,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冷哼一声,将“源质之种”收入怀中。再看向我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笑容。
“把他拖走,清理干净。”他对着空气淡淡吩咐。
话音刚落,两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紧身作战服、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径直走向昏迷的沈肆。
“不!你们不能……”林默还想阻拦,被其中一个黑衣人随手一挥,如同扫开一只苍蝇般击飞出去,撞在墙上再次昏厥。
黑衣人动作粗暴地架起沈肆毫无生气的身体,拖向门口。沈肆的头无力地垂下,暗红的血月烙印在颈后如同死亡的标记。
残翼走到我面前,弯腰,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
“至于你,VII号……或者说,苏晚?”他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带着令人作呕的亲昵,“你的七日假期结束了。该回家了。”
家?蚀月之盟的实验室?!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不!绝不能回去!回去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是成为没有意识的“容器”!
反抗的念头刚起,后颈那麻木的疤痕深处,却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无形锁链拉扯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通过那个烙印,正在强行压制我的意志!
“呃……”我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残翼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松开了手。“带走。”
另一个黑衣人上前,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我的颈侧。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意识沉沦前的最后一瞬,我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一点微光。
就在沈肆被拖走时,他那只垂落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出来,掉在混杂着鲜血和晶尘的废墟尘埃里。
那东西很小,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温润的光泽。
好像是……一粒被血染红的、透明的……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