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第一层——“贪之劫”的大门,在二娃面前缓缓洞开。
没有预想中的刀山火海,也没有狰狞的妖魔鬼怪。涌入感知的,首先是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咸腥,却不再清新,混杂着一种刺鼻的、工业燃烧后的硫磺恶臭,以及某种…矿石被高温灼烧后的奇特焦糊味。耳边传来的是遥远却持续不断的、机械的轰鸣,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还有隐约的、人类吆喝与斥骂的声音。
二娃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等等…眨眼?
他猛地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眶。触感真实!不再是空洞的剧痛或永恒的黑暗!指尖传来眼皮的柔软和睫毛的颤动。他难以置信地、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睁开。
光!
久违的、甚至有些刺目的光线涌入视野!起初是模糊的一片,带着朦胧的光晕,但很快,视线迅速聚焦,变得清晰无比!远处高耸的、喷吐着滚滚黑烟的烟囱,近处杂乱堆放的矿石,肮脏的海水…一切细节,分毫毕现!
千里眼!恢复了?!
他几乎是颤抖着,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风掠过海面带来的不再是纯净的涛声,而是裹挟着污言秽语、机械噪音、还有…某种沉重痛苦的喘息声。极远处,工头挥舞鞭子的破空声,鞭梢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工人吃痛的闷哼…所有声音,无论远近,层次分明地涌入他的耳中!
顺风耳!也恢复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复活了?不仅复活,连失去的能力都回来了?是山神的恩赐?还是这通天塔的奇异?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完好,充满力量,不再是那具冻僵的尸骸。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
这不是梦!他真的…活过来了?!
然而,这股狂喜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眼前残酷的现实景象狠狠击碎!
他站在一处高地上,放眼望去,心猛地沉了下去,继而燃起滔天怒火!
这是…五弟以身净化、四弟焚海守护的那片沧溟海吗?!
记忆中的碧海蓝天、金沙白浪、海鸟翔集,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罹患恶疾的丑陋景象:
海水是令人作呕的浑浊酱灰色,泛着油腻腻的光泽,不断翻涌起白色的泡沫,那是大量污染物堆积发酵的痕迹。靠近海岸线的海水更是乌黑如墨,散发着浓烈的恶臭。曾经洁净的海滩如今堆满了矿渣、碎石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工业垃圾,一片狼藉。
海岸线上,丑陋的厂房如同毒瘤般蔓延,一根根粗大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直接插入大海的胸膛,肆无忌惮地排放着墨汁般的工业废水,在海面上晕开一圈圈死亡的涟漪。高耸的烟囱如同通往地狱的巨塔,永不疲倦地喷吐着浓密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黑烟,将天空都染成了一种病态的灰色。
而最让二娃目眦欲裂的,是海面上的景象!
无数艘简陋却坚固的船只密密麻麻地停泊在近海,船上和浅水区里,密密麻麻如同工蚁般的人群,正顶着恶劣的环境,疯狂地开采着什么!他们穿着破烂肮脏的衣物,皮肤被晒得黝黑皲裂,脸上戴着简陋的、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布巾口罩,眼神麻木而疲惫。
他们在开采一种矿石。那种矿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灼目的橙红色,即使在浑浊的海水和昏暗的天光下,也散发着如同余烬般的不祥光芒。工人们用简陋的工具艰难地将它们从海底或海岸岩层中撬出,装上小船,运回岸边。岸上,更多的工人将这些矿石分拣、粗加工,装入等待的货车。
“快!快!没吃饭吗?!今天的份额完不成,谁都别想拿到工钱!”一个凶狠的声音通过顺风耳清晰地传来。
二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稍好、满脸横肉、挥舞着皮鞭的工头,正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唾沫横飞地呵斥着。鞭子时不时落下,抽打在动作稍慢的工人背上,留下清晰的血痕。那工人只是闷哼一声,不敢反抗,咬着牙加快动作。
这就是四弟和五弟用生命换来的结果?!这就是他们牺牲的意义?!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恶心感涌上二娃的喉咙,他几乎要呕吐出来。四弟焚身爆发的烈焰,五弟化雨倾注的深情,最终竟变成了这些人眼中可以肆意掠夺、换取金钱的矿产?!他们的牺牲,非但没有换来敬畏与感恩,反而引来了更疯狂的贪婪和破坏!
“后生?新来的?”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某种奇异热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二娃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老人。老人大约六十岁上下,脸上布满风霜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精明与…热切?他穿着相对干净整齐的粗布衣服,看着二娃,露出一个看似和蔼可亲的笑容。
“看你这打扮,面生得很,是刚逃荒过来的吧?”老人自顾自地说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来找活干的?算你运气好,碰到我老孙头。这‘焚海炎晶’矿上,我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焚海炎晶?”二娃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
“喏,就是那个!”老孙头指着海面上那些橙红色的矿石,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光芒,“好东西啊!天赐的宝贝!”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语气变得兴奋而神秘:“后生,你可知这宝贝怎么来的?传说啊,几年前,这大海被妖物污染,眼看就要变成死海。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位‘火神’降世,以身焚海,滔天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硬是把污秽烧尽了,救了这大海!”
二娃的心猛地一抽。“火神”?他们管四弟叫…火神?
老孙头没注意到二娃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唾沫横飞地说:“神迹啊!那火神的力量融入大海,竟和海水生出了这种奇矿!这‘焚海炎晶’可是了不得!熔点极高,韧性极强,能导能储,不管是打造神兵利器,还是做那法器核心,甚至是给那些富贵人家的暖炉做芯子,都是顶顶好的材料!简直是矿物里的万金油!值钱!值大钱了!”
他挥舞着手臂,指向那些工厂和烟囱:“看见没?那些大老爷们都是冲着这炎晶来的!开工厂,炼矿石,做成宝贝卖到天南海北!我们这些人,也能靠着开采它,混口饭吃,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呢!”
“混口饭吃?”二娃的声音冰冷,指着那污浊不堪的海水和天空,“就是这样混饭吃的?把恩人用命换来的大海,再亲手毁掉?把那些毒水直接排回海里?!”
老孙头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尴尬和不以为然:“哎呀,后生,你这话说的…哪能顾得了那么多?赚钱嘛,总要付出点代价。这大海这么大,排点废水怎么了?再说,当初那火神烧海,不也弄得惊天动地?说不定这海啊,就注定是这么个命数。”
他拍了拍二娃的肩膀,一副“你太年轻”的表情:“活着,赚到钱,让家里人吃上饱饭,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其他的,都是虚的。”
二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当初冻死在雪地里更冷。这不是无知,这是彻头彻尾的、精致的利己主义!用感恩和牺牲的故事粉饰贪婪,心安理得地践踏用生命换来的成果!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四弟!当初四弟焚海之后,乡亲们感念其恩,曾立下一座纪念碑!
“纪念碑…”二娃喃喃自语,不再理会那还在喋喋不休介绍“发财门路”的老孙头,猛地转身,凭着记忆和恢复的视力,朝着海岸边一个特定的方向狂奔而去。
老孙头在后面喊了两声,见二娃不理,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不识好歹的愣头青。”
二娃的心跳得飞快,既有对看到纪念碑的恐惧,又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还有人是记得的,是感恩的?
然而,当他终于跑到记忆中的地点时,眼前的一幕,彻底将他最后一丝幻想碾得粉碎!
哪里还有什么庄严肃穆的纪念碑?!
那原本应该矗立着四娃英勇雕像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残破不堪的基座。雕像本身…那曾经雕刻着四娃坚定无畏面容的雕像,早已被砸得面目全非!半个头颅不翼而飞,只剩下残缺的下巴和脖颈。身上布满了污秽的涂鸦、干涸的痰迹、腐烂的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味。雕像脚下,堆满了空酒瓶、破瓦罐和各种废弃物,俨然成了一个露天的垃圾堆!
而更让二娃血液冻结的是,一个身材壮实、面露凶光的村民,正举着一把锄头,狠狠地、一下下地砸着雕像残存的基座!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妈的!晦气东西!挡老子财路!”
“砰!”锄头砸在石碑上,火星四溅。
“听说这底下矿脉最富!赶紧给老子让开!”
“砰!”
二娃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上头顶!无边的愤怒、心痛、悲哀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住手!!!”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扑了过去,用整个身体死死护住那残破不堪的纪念碑,眼眶瞬间赤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四…四弟…二哥来了…二哥来晚了…”他颤抖的手抚摸着雕像上冰冷的、被污损的刻痕,声音哽咽破碎,心如刀绞,“对不起…对不起…二哥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你用命换来的这一切…”
那村民被突然冲出来的二娃吓了一跳,停下动作,看清只是个陌生的年轻小子,顿时恼羞成怒:“哪来的小杂种?!滚开!别挡着老子发财!”
“发财?!”二娃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村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我四弟!没有他当初以身葬海,焚尽污秽,哪有你们今天的活路?!哪有你们在这里开采矿石、建厂赚钱的所谓‘幸福生活’?!没有他,你们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早就跟着这片海一起烂掉了!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的控泣血泣泪,蕴含着无尽的悲愤。
那村民却被骂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度荒谬和讥讽的表情,嗤笑道:“呸!少他妈给老子扯这些!拯救大海的是火神!是老天爷派来的神仙!跟这个毛头小子雕像有屁关系?!这分明就是以前那帮穷酸闲着没事瞎立的!老子打听过了,这底下埋着最好的‘焚海炎晶’!能卖大价钱!这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贪婪地盯着石碑下的土地,仿佛能看穿地底埋藏的财富:“你们这些葫芦娃,传说里有点本事,不就该干这个?死了也得给我们留下点宝贝才对!这才是你们的价值!懂吗?钱!只有钱才能让老子幸福!快滚开!别逼老子连你一起砸!”
这番话,如同最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二娃的心脏!彻底撕碎了人与人之间最后一点温情与道义!
原来在他们眼中,英雄的牺牲不是值得铭记的恩情,而是可以挖掘利用的资源!兄弟们的性命和壮烈,最终的价值竟只是换来他们口中的“钱”!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二娃彻底失控了,泪水混合着巨大的愤怒奔涌而出,他死死抱着石碑,如同守护着四弟最后一点尊严的孤狼,对着那村民发出绝望的嘶吼,“想动我四弟的碑!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村民彻底失去了耐心,脸上凶光毕露,猛地举起锄头,竟然真的朝着二娃和石碑狠狠砸了下来!“那你就跟你这死鬼兄弟一起做伴去吧!”
锄头带着风声落下!二娃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用身体死死护住石碑,准备硬抗这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哎呦!王老五!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是那个老孙头的声音!
只见老孙头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村民(王老五)的手腕,赔着笑脸:“消消气,消消气!王老弟,何必跟一个外乡来的愣头青一般见识?砸坏了人,还得吃官司,多不划算?”
王老五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被老孙头拦下的锄头,又瞪向死死护着石碑的二娃,啐了一口:“孙老头,你少管闲事!这小子找死!”
老孙头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种狡黠的、近乎残忍的笑容,凑近王老五,压低声音道:“王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小子呢,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脑子有点不清爽,冲撞了你。我给你赔个不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诱哄和算计:“不过呢,你看他这身板,看着还挺结实。最近不是正好缺人下‘火喉’吗?那地方邪门,进去的非死即伤,工钱给得再高都没人愿意去。不如…把他送进去?反正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还能给老弟你省麻烦,顺便…也能探探那碑底下的矿脉到底有多富,是不是?”
王老五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的凶恶瞬间被一种更加赤裸的贪婪所取代。他看了看二娃,又看了看石碑下的土地,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嘿!孙老头,还是你他娘的鬼主意多!成!”
他随手从脏兮兮的钱袋里摸出两枚铜钱,丢给老孙头:“赏你的!算你识相!人就交给你了,赶紧弄走!别耽误老子挖矿!”
“好嘞!放心!”老孙头接过钱,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对着二娃却瞬间变脸,厉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还不快谢谢王老爷饶你一命!跟我走!”
二娃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已经冷得如同冰窟。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看似和蔼的老人,转眼间就能如此平静地商议着将他送入死地,只为了两枚铜钱和讨好恶霸!
这就是人性吗?可以为了利益,瞬间翻转脸孔,将同类如同牲口般算计、交易、推入火坑?
几个如狼似虎的监工听到招呼,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粗暴地架起二娃,拖着他朝着矿场深处走去。二娃没有挣扎,他只是死死地、最后一眼看向那残破的、被垃圾包围的四娃纪念碑,眼中流下的不再是热泪,而是近乎凝固的血泪!
四弟…你看看…这就是你用生命守护的人间!
他被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肮泥泞的矿道上,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灼热难当,那股硫磺和矿石焦糊的味道也越发浓烈。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洞窟前。
洞窟深处,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恐怖的高温从中喷涌而出,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洞口站着几个面黄肌瘦、眼神绝望的工人,身上穿着破旧不堪、几乎被烤焦的防护物,手里拿着特制的、耐高温的工具。
这就是“火喉”!焚海炎晶矿脉的根源之地,也是死亡之地!
“下去!今天不采够十筐‘炎晶心’,别想上来!”监工恶狠狠地推了二娃一把,将他和其他几个同样被逼来的工人一起,赶向了那灼热的地狱入口。
一进入火喉,二娃立刻感到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脚下的岩石滚烫,四周的岩壁散发着暗红的光芒,空气稀薄而灼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烫得喉咙和肺部剧痛!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瞬间蒸发。
其他工人早已习惯(或者说麻木),认命地开始艰难作业,用工具撬动着岩壁上那些光芒最盛、温度也最高的橙红色晶石——那就是“炎晶心”,价值最高,也最难开采。
二娃看着他们麻木而绝望的脸,看着他们在极端高温下痛苦挣扎却不敢停下的样子,心中的悲凉和愤怒如同这地底的火焰般燃烧。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不是来采矿的!他一边装作干活,一边运用起千里眼和顺风耳,仔细观察感知着这火喉的结构和能量流动。
这里的气息…隐隐有一丝熟悉…是四弟残留的火灵之力!虽然变得狂暴而混乱,被贪婪和污染所扭曲,但那本源,他不会认错!四弟的力量,竟被束缚在这里,成为了这些人掠夺财富的工具!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整个火喉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脚下的地面疯狂颤抖!
“不好!地火又动了!快跑!!”经验丰富的工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丢下工具,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朝着洞口亡命奔逃!
二娃心中也是一惊,但他没有立刻逃跑。他的千里眼看到深处一股极其狂暴的、赤红色的能量流正在喷涌而出,速度极快!而跑在最后面的几个工人,因为体力不支或位置太深,眼看就要被吞噬!
几乎是本能,二娃逆着人流冲了过去!
“快!这边!快跑!”他大声呼喊,用力推搡着那些吓傻或跑不动的工人,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他甚至运用起恢复的一些身法,巧妙地避开滚落的巨石,将一个差点摔倒的老人拽起来,推向出口。
在他的帮助下,落在后面的几个工人惊险万分地冲出了最危险的区域,连滚爬爬地奔向洞口。
二娃落在最后,确认再无人落后,刚想转身逃离,一股更加炽热狂暴的气浪猛地从身后扑来!
他暗道不好,用尽全力向前冲刺!洞口的光亮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洞口的瞬间——
一个身影猛地出现在洞口,不是来接应他的,而是那个他之前帮助过的、看起来最胆小怯懦的年轻小伙!
那小伙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恐惧之中,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扭曲的狠厉!他看到冲来的二娃,非但没有让开,反而猛地将旁边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用来加固洞口的厚重金属板,狠狠地推了过来!
“砰!!!”
一声巨响,金属板严严实实地堵死了最后的出口!也堵死了二娃最后的生路!
隔着金属板的缝隙,二娃清晰地看到那小伙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疯狂和…一丝讨好般的、看向二娃身后某人的谄媚?
然后,小伙扭头,像兔子一样飞快地逃跑了,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
二娃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被堵死的出口。
就为了…可能得到工头的一点赏识?或者只是单纯害怕自己跑得慢,干脆堵死别人,为自己争取一丝可怜的逃生时间?
人性的卑劣与自私,在这一刻,以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身后,那赤红色的、毁灭性的地火能量洪流,如同咆哮的巨兽,已经近在咫尺!恐怖的高温瞬间烤焦了他的发梢,灼痛了他的皮肤!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因救人而升起的一点点温热。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吗?死在四弟力量所化的矿洞里,死在这群他刚刚试图拯救的人背叛之下…这,就是贪之劫?
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被烈焰吞噬的痛苦。
然而,预想中的焚身之痛并未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出现!那并非炽热,而是…清凉、灵动、带着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
一个淡紫色的、由急速旋转的气流形成的风团,突兀地出现在这灼热的地狱深处,猛地将二娃包裹其中!
风团坚韧而柔和,隔绝了外部恐怖的高温,形成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二娃惊愕地睁开眼。
是谁?
下一刻,风团猛地一动,带着他如同离弦之箭,并非冲向被堵死的洞口,而是径直射向火喉侧上方一处看似坚固的岩壁!
就在风团接触岩壁的瞬间,那岩壁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个隐蔽的、不知通向何处的狭窄通道!
风团裹挟着二娃,瞬间没入通道之中。
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刹那,他仿佛听到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似乎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若有若无的叹息。
身后的地火洪流咆哮着吞没了刚才他站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