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啃得支离破碎，严浩翔的白衬衫在走廊里泛着青灰。贺峻霖往后挪了半步，脚跟撞上盔甲装饰，金属冷意透过袜子刺进脚踝的肿痛处。
"别动。"严浩翔蹲下来，银钥匙链垂在他锁骨位置晃荡，"肿成这样还逞强？"手指捏住脚踝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加重伤势又让人挣脱不开。
贺峻霖抓住盔甲的手臂。盔甲手套里不知被谁塞了支干枯的玫瑰，刺扎进掌心。"地窖太远，我..."
"特效药就在第三排架子上。"严浩翔突然仰头，月光正好滑过他虎牙尖，"哥哥发病时，我也这样照顾他。"钥匙链随着起身动作哗啦一响，像给这句话打上标点。
走廊尽头的铁门比想象中矮，贺峻霖得低头才能看清锁孔周围的黑褐色污渍。严浩翔哼着变调的钢琴曲，钥匙插进去时发出生锈的呻吟。
"野猫抓的。"他指尖抚过门上交错的划痕，有几道新鲜得还挂着木刺，"总想偷吃标本。"门开时涌出的气味让贺峻霖喉头发紧——雪松香混着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腻。
烛台突然倾斜，滚烫的蜡油溅在贺峻霖手背。黑暗降临的瞬间，有股力量把他推向前方。旋梯的木扶手潮湿发胀，裂纹里渗出霉斑的气味。身后严浩翔的呼吸声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皮鞋跟敲在台阶上的节奏和琴房里砸和弦时一模一样。
"十九、二十..."贺峻霖数到第二十三级时，脚尖踢到个硬物。玻璃的反光在黑暗里突然亮起，像被惊醒的兽瞳。
严浩翔划亮火柴的动作很优雅，火苗舔上烛芯时，贺峻霖看清了那个绊到他的东西——半人高的玻璃罐，福尔马林液里漂浮着灰白色脏器。罐底标签上的日期是1947.03.12。
"保存得最好的一具。"严浩翔用钥匙轻轻敲击玻璃，脏器随着震动微微摇晃，"知道为什么吗？"他突然贴近，烛光把两人影子投在身后标本架上，那些罐子里的器官像突然有了生命般在影子里蠕动。"因为取出来的时候，猎物还活着。"
贺峻霖撞翻了标本架。三个玻璃罐滚到地上居然没碎，脏器在液体里滑稽地翻跟头。墙角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爬过去才看清是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被反复描刻的"贺"字，最新的一道里嵌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那些日期..."碎玻璃割破了贺峻霖的掌心，血滴在1947年的标签上，"是严家寄养少年的生日？"
铁门落锁的声音像琴房里的那个重音和弦。严浩翔的白衬衫在绿莹莹的标本灯下泛着尸皮般的光泽，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药棉："你也会在最好的时候被保存..."
贺峻霖扑向门锁的动作比想象中快。钥匙插在锁孔里转动时，严浩翔从背后勒住他脖子，药棉捂住口鼻的气味像腐烂的橘子。挣扎中他们撞到陈列架，某个罐子摔碎的声音里，贺峻霖听见严浩翔在耳边笑："哥哥说猎物挣扎时心跳最好看..."
银钥匙突然从锁孔脱落。贺峻霖用尽最后力气把它甩向排水沟，金属撞击石壁的叮当声里，严浩翔的虎牙刺破了他虎口。二楼窗帘微微晃动，月光照见管家银手套的反光一闪而过。
贺峻霖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听见排水沟深处传来金属滚动声。严浩翔的虎牙还嵌在他虎口皮肉里，血腥味混着药棉的腐橘味涌进气管。他挣扎着用指甲抠进对方手腕旧伤——那是前天在琴房被碎玻璃划开的，结痂的伤口重新涌出温热的血。
"真漂亮。"严浩翔的呼吸突然急促，白衬衫领口被扯开时露出锁骨处的青紫掐痕，"哥哥说得对，会反抗的猎物才..."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贺峻霖的膝盖撞上了某个玻璃罐。1943年的标本翻滚着砸在台阶上，福尔马林液泼洒的瞬间，旋梯拐角传来管家的咳嗽声。
烛光突然熄灭。贺峻霖趁机滚下两级台阶，碎玻璃扎进小腿也顾不上。他摸到排水沟边缘时，严浩翔的皮鞋跟正碾过他刚才滴落的血迹。"钥匙呢？"少年人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银钥匙链垂下来扫过贺峻霖眼皮，"你猜管家捡到会交给谁？"
二楼窗帘又晃动了一下。贺峻霖突然想起第一天来时，管家银手套端着红茶出现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书房铁链的反光。他猛地抓住严浩翔晃动的钥匙链，用全身重量往下拽。链条断裂的脆响里，两人同时滚进标本架阴影处。
"你手腕的疤..."贺峻霖喘着粗气按住对方渗血的旧伤，"和钢琴黑键上的血迹是同一天？"严浩翔的瞳孔在黑暗里骤然收缩，这个反应让贺峻霖浑身发冷——他猜对了。
墙角突然亮起绿莹莹的应急灯。借着这点微光，贺峻霖看清严浩翔白衬衫下摆沾着的不是颜料，是干涸的血迹拼出的字母"H"。少年人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突然笑出声："现在才发现？哥哥的收藏品都有这个标记。"
楼上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贺峻霖趁机扑向旋梯，却在摸到第三级台阶时僵住——木质扶手上密密麻麻全是指甲抓痕，最新的一道里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和他右手小指缺失的甲床严丝合缝。
"二十三级台阶。"严浩翔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薄荷牙膏味混着血腥气，"每次拖猎物下去都会挣扎着数。"银钥匙链的断口划过贺峻霖锁骨，冰凉的触感像手术刀，"现在你猜猜，管家手里的钥匙会插进哪个锁孔？"
排水沟深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响。贺峻霖在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严浩翔扑向声源时，白衬衫后腰露出的一截黑色编号——和标本罐底标签的钢笔字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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