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难得消停了，阮刑觉得大半个月没出啥大的刑案了。
有些冲动杀人，伤人的案子，也很快告破，闲散下来之后，阮刑反而觉得有些无聊。
这日休假，阮刑竟想起了胡霄凌，兴起去他家看看的念头。
阮刑觉得他很神秘，一是能和孔令薇这样的怪人和平相处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二是胡霄凌话特别少，美却高冷，而且技能有点儿多，让他有点羡慕又有些诧异。
其实孔令薇的公馆就够大的，和胡霄凌同住完全没问题，况且他们俩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应该没什么忌讳。
可是，胡霄凌却自己租了一处独门独户的房子，和孔令薇的住处还有一定的距离。
据孔令薇说，她是胡霄凌唯一的朋友。
胡霄凌再无其他朋友。
这话也让阮刑觉得有点儿诡异。
一个人得多孤独，连朋友都没有。
孔令薇算是他被动认识的朋友吧，如果没有孔令薇，那胡霄凌才真是孤家寡人。
阮刑这天闲来无事，便坐车去往胡霄凌的家里看看。
没多久，他便到了胡霄凌的家门口。
胡霄凌家的院子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院子里铺了一层鹅卵石，倒是经过修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是透着一点儿荒凉。
阮刑按了电铃，胡霄凌很快来开门了，看到他之后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过你家里这院子，怎么这么秃啊？”阮刑好奇地问道。
胡霄凌淡然说道：“我用氯酸钠、硼砂、砒酸盐、三氯醋酸配制了除草剂。”
胡霄凌家的屋里，布置得十分单调，四面白墙，任何装饰品都没有，只有生活必备的基本物件。
就连桌椅，都是很简单的原木做的，毫无装饰。
坐下之后，阮刑问，“当法医的都这么——朴素吗？你这生活太像苦行僧了。孔少爷不给你薪酬吗？”
“给，但是我不知道买什么。这些就足够生活用了。”胡霄凌说着，进了厨房，“你喝什么？”
“来点茶呗？”
“只有咖啡。”
“……那你问我干什么？”阮刑哭笑不得。
胡霄凌给他泡了杯咖啡，这时，玄关那边的电话响了，胡霄凌过去接电话。
阮刑听着，好像是孔令薇的来电，但是不知道孔令薇和他聊什么，迟迟没有聊完。
阮刑坐着无聊，便环视了一下胡霄凌住的地方。
客厅旁边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开着门，另一间关着。
阮刑无聊中站起身走到开着的那卧室，往里看了看，卧室里也是一片简朴，灰色的床单被罩，非常简单的床头柜。
阮刑叹了口气，心想住这地方得多压抑。
另一间房虽然关着门，但阮刑走过去，下意识地扭开门，走了进去。
这房间的窗户似乎是开着的，推门的一瞬间，阮刑感觉一阵风从庭院里吹进来，吹来邻居院落里的茉莉花香。
大白天的，这房间的窗帘居然拉着，而房间里的布置，比胡霄凌的卧室显得有情调的多。
阮刑也没来及细看，因为他注意到，床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现在已经是夏天，这个人却戴着帽子，穿着厚风衣，衣领竖起，完全挡住了脸。
阮刑完全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人，忙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但当他要关门的时候，却觉得那人不太对。
因为屋里的人姿势太僵硬了，而且看到外人闯入，居然一动也不动。
于是阮刑关门的手停住了。
他再度仔细盯着那个戴着帽子的“人”，低声问了句：“先生？请问——”
对方没回答。
阮刑觉得奇怪，慢慢走上去，犹豫片刻，伸手将那帽子摘了下来。
他摘下那人的帽子之后，不由惊叫一声，差点儿把帽子扔了。
因为帽子下面不是真人，也不是人偶，而是一具白骨！！
是真人白骨，还是模型呢？阮刑上前仔细摸索了一下，感觉这是真人的骨头无疑。
他顿时觉得心底泛起了寒意。这是谁？是胡霄凌买来的人骨模特，还是他杀了的人，保存在这里？
他不想猜测胡霄凌是后者这种情况，但——谁会将一具白骨藏在单独的一个房间里，还将窗帘拉上，屋里布置得如人住的一样呢？他自己的卧室像太平间，可是这人骨住的地方，却更有生活气息。
他脑子里正翻涌着各种念头的时候，却听到身后门锁“咔哒”一响。
阮刑下意识地回头，却见胡霄凌推门走了进来，脸色阴冷地看着他。
阮刑咽了咽唾沫，看着胡霄凌冷峻的脸。
阮刑暗中有点后悔，自己因为休假没有将枪带在身上。
而且上次领教过胡霄凌的力气，简直天生神力，听说也是格斗高手，怕是自己根本斗不过他。
怎么办，装傻吗？看这样子，很像是他杀了人藏在这里，而我撞破了秘密。
“不好意思，我就随便看看，然后就进来了。这，是你研究人体用的？”阮刑尴尬地笑道。
“嗯。”胡霄凌没多做解释，但也没怎么问他多余的问题，只是将地上的帽子捡起来，拍了拍，再度给骷髅戴上。
“出来喝咖啡吧。”胡霄凌说了一句，便将他硬拖出去了。
阮刑在出门之前，扫了一眼这房子卧室里挂着的美女挂历：1931年6月。
五年前？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那个，刚才是孔令薇的电话吗？”阮刑没话找话地说。
“嗯，她说过两个星期就回来。”胡霄凌的脸色一般，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阮刑闯入刚才那屋子的行为。
“那真是你买来的人骨模特？”阮刑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
胡霄凌倏然抬眼看着他，冷冷问道：“不然呢？”
“没什么，就问问。”阮刑尴尬地笑了笑。
由于这个小插曲，似乎原本轻松的气氛冷淡凝重了不少。
阮刑觉得扫兴，便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胡霄凌不知是有些失落还是依然讨厌他闯入那卧室的行为，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阮刑也没多说，就走了。
可是，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那幅人的骨架。
作为一名法医，肯定是有办法搞到无名人骨用作研究的。
但是，屋里那布置，显然不是用作研究的普通模特。更像是——标本？或者——战利品？
这个词一冒出来，阮刑就又开始觉得后背发凉。
随后，挂历上那个日期又再度闪在他眼前。
1931年6月，这个日子应该对胡霄凌和那幅白骨一样重要。
那，五年前的六月发生了什么？阮刑觉得自己有必要查一查这个问题。
他也没心情再去游玩，便直接开车去了叶斌家里，拉着他询问五年前六月，上海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有什么八卦之类。
阮刑觉得，既然有白骨，那么就可能和凶案相连。
虽然他很不想怀疑胡霄凌是什么变态杀手。
叶斌想了想，说：“五年前夏天的意思吧？我记得，那时候要说最大的八卦——也不能说八卦，应该说乱子，那就肯定是孔令薇孔少爷和青帮的人在码头枪战啊。这事儿上过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孔家花了不少钱才安抚了青帮的人。”
阮刑想了想，问：“那她杀了人没，死的都是谁？”
“杀了吧，不过死了的肯定都是青帮的流氓地痞了，倒也没什么大人物，顶多是小头目，咋了？”叶斌不解。
阮刑追问，“她为了什么和青帮火拼的？听说是青帮得罪了她？”
“唉，具体的还真不清楚，因为孔家不想媒体报道实情，有人猜测说，是孔令薇的哪个相好的被青帮杀了，所以她来报仇。当然，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那时候孔少爷才十四五岁，这个年纪的情人——很难和青帮扯上关系吧。还有人说，是孔令薇争强好胜，和青帮的什么人结下梁子，不过就是意气之争，但是却引发了枪战。相信后者的比较多。”叶斌说。
“胡霄凌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来着？”阮刑问。
“那就认识很久了吧，听说俩人小时候就认识了。因为胡法医是孔少爷的陪读陪练，好像是这么传说的，总之，孔令薇的八卦不好分辨是真是假，说什么的都有。”叶斌好奇地问，“老大，你这——是对孔少爷感兴趣了呢还是对胡法医感兴趣了？”
“从小就认识，五年前才和青帮发生冲突，这么说来，好像五年前的事情，和胡霄凌没什么关系。”阮刑沉吟道。
“那当然了，五年前孔少爷和青帮的冲突里没胡法医什么事儿。”叶斌说。
“那五年前六月，还发生了什么？”阮刑逐渐有些坐立不安，“不行，我回警察署查查卷宗。”
虽然不想往凶杀案上怀疑，但阮刑总想确认一下。
他开车去了警察署，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翻完了五年前上海凶案的所有卷宗，发现了一桩让他毛骨悚然的案子——白骨标本案！
阮刑一看这标题，就觉得后背发凉。他闭了闭眼睛，往下看去：1931年6月到12月，半年时间里，上海发生了六起白骨标本案。
死者都是年轻女性，被人杀死后居然剔骨削肉，用十分娴熟而流利的手法将人的肉和骨头分离，最后好像还清洗了骨架，然后将人骨打扮成人偶，穿上衣服戴上帽子，放在各种人流量多的地方。
一时间搞得全城人心惶惶。
这个凶手最终也没落网。
这案子是阮刑调来之前发生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是按照卷宗的说法，这凶手作案六起，一个月一起，可半年后就不再犯案了，然后销声匿迹。
至于最后这个凶手是不是还杀了人，那就不知道了。
阮刑合上卷宗，回想一下胡霄凌房间里的白骨。
很多变态杀人犯在真正作案之前，都会有一两件练手的案子。
莫非——？阮刑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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