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终见月明,双姝并蒂各绽芳华
贾琏手中的青瓷茶盏"啪"地碎在地上,吓得兴儿扑通跪下。
"你说什么?尤二姐生了...还是龙凤胎?"贾琏声音发颤,眼前浮现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
窗外一道影子倏地闪过。王熙凤扶着廊柱,丹蔻深深掐进朱漆里。平儿捧着账本过来,只见二奶奶嘴角噙着冷笑:"好个尤二姐,离了咱们府上,倒活得愈发滋润了。"
周瑞家的凑上来献计:"奶奶,要不要派人去那陈家..."
"急什么。"凤姐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备车,我亲自去瞧瞧。"转身时金线绣的裙摆扫过门槛,带倒了一盆兰草。
城南的春雨总是来得急。尤二姐端着新蒸的茯苓糕从灶房出来,忽见院门外的青石板上碎着一只天青釉茶盏——那是陈家送来的上等瓷器,昨日刚盛过陈世铭捎来的龙井。
"哎呀,这怎么..."她弯腰去拾,却见碎片旁的水洼里映着张煞白的脸。抬头时,贾琏已经抓住她的手腕,玉扳指硌得人生疼。
"二姐..."他声音哑得不像话,目光却钉在她微隆的小腹上,"他们说的竟是真的?"
尤二姐腕子一抖,蒸笼"啪"地砸在青石板上。雪白的糕团滚进泥水里,像极了她初入贾府时绣的那方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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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前春意闹
爆竹声里,柳湘莲揭开"济安堂"匾额上的红绸。尤三姐在旁抿嘴笑——那匾上"杏林春暖"四个字,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绣的底样。
忽然人群骚动。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扑到阶前:"柳师兄救命!"众人掩鼻后退,柳湘莲却瞳孔骤缩——是当年戏班的武生小飞燕,如今被阿芙蓉蚀得形销骨立。
"我见过他吞云吐雾的样子..."柳湘莲在油灯下擦拭银针,手背凸起青筋。尤三姐从后抱住他:"你救他,便是救从前的自己。"窗外月光如水,照见案头放着的鸳鸯剑——如今已改成裁药布的利器。
济安堂后院的晾药架上,尤三姐正往竹匾里铺新采的忍冬。柳湘莲从背后环住她,沾着药汁的手指与她交握:"你闻,像不像那年梨树下的味道?"话音未落,前堂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他们冲出去时,只见个骷髅似的人蜷在药柜前,枯爪般的手正勾着柳湘莲的旧戏服——那件绣着飞燕的褶子,原是压在箱底当衬布的。
"小飞燕?"柳湘莲的银针袋掉在地上。尤三姐看见他脖颈后的青筋突突地跳,就像那夜他坦白往事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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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祠堂烛火通明。族老将茶盏重重一搁:"纳妓为妾尚可,明媒正娶?休想!"
尤二姐抱着尤安稳步上前。众人倒吸凉气——那孩子的眉眼活脱脱是小一号的贾琏。她突然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当啷"掷在地上:"这是贾琏的定情物,今日碎玉为证,前尘尽断!"
婉儿突然冲出来抱住尤二姐的腿:"爹爹说撒谎才丢人!二姨天天教我做点心、给弟弟缝衣裳,比族里那些背后说人的强百倍!"童声清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陈氏祠堂的百年楠木柱上,新添了两道抓痕。尤老娘抱着哭闹的尤宁站在廊下,听见里头族老拍案怒吼:"我们陈家世代清誉..."
"清誉?"尤二姐的声音清凌凌地切进去,"去年腊月,族里三老爷用五十两银子买通衙役的事,要不要也论论?"她怀里的小尤安突然咿呀学舌,嫩生生喊了句"爹——",满堂哗然。
婉儿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小丫头髻发散了一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上头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是尤二姐昨日才教的针法。
---大婚前日,尤家小院忽闻马蹄声。尤老娘打帘一看,吓得打翻了针线笸箩——王熙凤一袭月白袄裙,鬓边只簪支素银簪子,竟似寻常妇人打扮。
"这孩子..."凤姐指尖几乎戳到尤安脸上,"倒是会挑模样长。"尤二姐侧身挡住儿子:"奶奶若要发作,冲我来便是。"
风掠过梨树,吹散凤姐鬓角碎发。她突然嗤笑:"你如今硬气了。"目光扫过晾晒的绣品、灶台边的点心模子,最后落在尤三姐与柳湘莲共捧的医书上,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返程马车里,平儿发现凤姐掌心有月牙状的血痕。"奶奶这是何苦..."凤姐闭目靠在车壁上:"你听见没有?那院子里有笑声。"一滴泪砸在杏黄裙裾上,很快洇开不见。
王熙凤摘下九凤衔珠步摇那日,平儿吓得打翻了胭脂匣。
"奶奶这是..."
"闭嘴。"凤姐对着铜镜将素银簪子斜插进鬓角,突然笑了,"你瞧,像不像那年我刚嫁进来时的打扮?"
马车碾过城南的泥泞时,她始终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修得圆润,没有往日的丹蔻,倒显出十指原本的纤长——这双手理过荣国府上百本账册,却从没捏过绣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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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吉日,尤二姐凤冠霞帔踏进陈府正门。喜婆高唱"一步跨火盆",她稳稳迈过,怀中的尤安突然咯咯笑起来。
大婚那日的朝阳格外好。尤三姐对着铜镜抿红纸,忽然"噗嗤"笑出声:"姐姐你看,像不像咱们小时候偷用娘的胭脂?"镜里映出尤二姐绯红的脸,还有她发间那支累丝金凤簪——是陈世铭当着全族人的面,亲手给她簪上的正妻之礼。
前院传来喜乐声时,柳湘莲正把鸳鸯剑挂上医馆正堂。剑穗新换了缠枝纹的,底下坠着两颗莲子——尤三姐昨夜偷偷塞进他手里的,还带着体温。
隔街的医馆门前,尤三姐与柳湘莲共握红绸拜天地。围观人群里,有个戴帷帽的妇人放下一对金锁转身离去——锁上"平安喜乐"四字,正是凤姐笔迹。凤姐的金锁送到时,梨树下的药碾正碾着当归。尤老娘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忽然发现树根处冒了簇新芽,嫩叶上还沾着昨夜的雨。
她颤巍巍弯腰,从泥里挖出个褪色的香囊——那是尤老爷在世时,从南边捎回来的双面绣。正面是比目鱼,反面是断线的风筝。
远处隐约有孩童的笑闹声。尤老娘把香囊重新埋好,轻轻拍了拍土。春风掠过晾晒的嫁衣,掀起一角金线绣的并蒂莲。
暮色中,尤老娘独自回到小院。老梨树抽了新枝,嫩芽上还挂着昨日雨水。她摩挲着树皮上两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姐妹俩幼时刻的身高记号。
远处隐约传来欢庆的唢呐声,混着药碾碾过草药的沙沙响。春风拂过,带起地上一张红纸,露出半句褪色的婚书:"永结同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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