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霜毒计现形

沧州府衙的晨雾还未散去，沈清梧已抱着木匣跪在堂前。新任知州是个瘦高个文官，穿件蓝绸长袍，腰间玉带扣上沾着昨夜的酒渍。汪百万被铁链锁着跪在她身侧，盐霜糊满了脸，看不清表情，唯有腰间的鲨鱼皮算盘还在晃荡。

“沈氏，你说汪百万私吞贡珠、谋杀仓吏，有何证据？”知州敲了敲惊堂木，案上的朱砂砚里积着隔夜墨。

沈清梧打开木匣，取出李月华的血书：“这是李月娘姐姐李月华的血书，写着汪百万与吴仲达合谋，以盐引换贡珠，命王老虎烧金镶瓷，刘都头运货。”血书展开时，里面掉出枚象牙算珠，珠上刻着“甲”字，正是汪百万算盘上缺失的那颗。

“血书？”汪百万突然狂笑，盐霜从脸上簌簌掉落，“知州大人！这分明是伪造的！我与吴仲达素无往来！”

“是吗？”沈清梧又取出三枚东珠，珠上“景”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这是从盐仓密道找到的贡珠，木盒内侧刻着‘吴仲达亲藏，汪某代运’。”她顿了顿，指向汪百万腰间的算盘，“大人请看，算珠材质与官窑金镶瓷的金箔一致，算珠孔里还缠着红绸，正是漕帮标记。”

汪百万脸色煞白，算盘珠子“哗啦”掉了一地，露出算珠内侧的刻字——每颗珠上都记着私盐数目，与血书里的记载分毫不差。

“刘仓吏并非死于火灾，而是中了‘盐霜毒’！”沈清梧从工具袋里取出银针，针上还沾着白色粉末，“此毒由盐霜与砒霜混合而成，毒发时全身僵硬如盐块，我在王脚夫尸体里也发现了同样的毒。”

她指向跪在堂下的盐工：“这位曾见汪百万昨夜往盐里掺硝石，盐仓起火是他故意为之，想毁尸灭迹！”盐工吓得瘫倒，从怀里掉出包硝石，上面盖着汪记盐铺的火漆印。

汪百万突然扑向沈清梧：“妖女！血口喷人！”他腰间的算盘甩出，算珠砸向沈清梧面门。沈清梧侧身躲过，算珠撞在堂柱上，露出里面藏着的刀片——正是划破刘仓吏柜门上血手印的利器。

“看这算珠边缘的齿痕！”沈清梧捡起算珠，“与所有线索上的鼠咬痕迹一致，是汪百万故意模仿的，想嫁祸给别人！”

此时小李店小二瘸着腿冲进公堂，手里举着个烧焦的布包：“大人！这是从汪百万床底找到的！”布包里是吴仲达的镶玉瓜子罐，罐里装着贡珠粉末，还有封未烧尽的信，写着：“汪某切记，杀刘仓吏灭口，嫁祸‘盐耗子’……”

汪百万瘫倒在地，盐霜彻底融化，露出脸上的刀疤——与王脚夫脸上的疤痕如出一辙。原来他们竟是三胞胎兄弟，当年被吴仲达收买，分别混入盐仓、漕帮和商界，组成了贪污网络。

“李月华呢？”知州追问。

沈清梧展开李月娘的绣帕，帕角的残莲旁多了行新绣的字：“月华已携账本赴京，谢公子相助。”绣字针脚虽仍稚嫩，却比之前工整许多，显然是李月华在谢云峥帮助下所绣。她这才明白，谢云峥的月白里子和红绸，不过是李月华用来引导她的幌子，真正的幕后推手，是这位死里逃生的绣娘。

公堂外的百姓爆发出欢呼，有人扔来烂菜叶：“打死这些盐耗子！”汪百万被拖下去时，腰间的算盘散了架，算珠滚到沈清梧脚边，每颗珠上都映着她冷静的脸。

贡珠案了结次日，沈清梧在码头送别李月华。她穿着新做的青布襦裙，怀里揣着谢云峥托小李店小二送来的铜鱼符，符上刻着“仵作”二字，鱼眼里嵌着颗普通的河珠。

“沈姑娘，”李月华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比之前清亮许多，“云峥哥说，京城的事他会处理，让你留在沧州，说这里……”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半片绣帕，帕上的残莲终于绣完整了，“说这里的水，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清。”

沈清梧接过绣帕，帕角绣着个极小的“谢”字，针脚细密，像是谢云峥的风格。江风吹起她的月白比甲，露出腰间新挂的铜鱼符，与工具袋碰撞出清响。远处，一艘官船顺流而下，船头站着个戴苇笠的人，苇笠下露出半截月白里子，却在她望过去时，转身隐入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