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味道不算好闻。
夏冬青的手指划过一排排档案盒脊背上的标签,费力地辨认着模糊的字迹。每一份病历背后,都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家庭,一股寒意就从心底窜起。
一份份冰冷的证据串联起来,清晰地勾勒出一条以患者生命健康为代价敛财的黑色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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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竹快步穿过医院消防通道,护士帽下的鬓角已被汗水浸湿。她推开杂物间的门,赵吏和夏冬青早已等在里面。
赵吏“拍到了?”
赵吏叼着没点燃的烟,挑眉看她。
沈如竹没说话,直接扯下领口的微型摄像头取出里面的卡插入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着钱德明将人造结石塞入患者肾脏的全过程
赵吏“好家伙,这老王八蛋手法够熟练的啊”
夏冬青“我们在档案室找到了这些”
夏冬青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文件他翻开标记着(特殊病例)的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着每个被植入结石的患者信息
夏冬青“他们还把没钱的病人转卖给私立医院,每介绍一个能拿三成提成”
夏冬青翻到最后一页“7号患者器官与***配对,可利用其器官...”
沈如竹“器官移植……”
赵吏“怪不得最近阴间收的鬼魂里,总有几个缺肝少肾的”
夏冬青“什么意思?”
赵吏“字面意思,有些魂魄到冥界报到时,三魂七魄不全,不是少了心窍就是缺了肝胆”
沈如竹“够了,这些够送他下地狱的了”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
钱德明穿着白大褂,步履从容地走进一个多人间病房。目标是一位刚做完“巨大肾囊肿”摘除术的老大爷,手术费高昂,家属们正围在床边愁眉不展。
钱德明“老爷子感觉怎么样啊?手术很成功,那颗囊肿位置刁钻,体积也大,我们做得很仔细,很小心”
钱德明脸上瞬间切换成温和关切的表情,如同川剧变脸般自然。他亲切地握着病人的手,微微俯身
家属们连忙围拢过来,眼中满是感激和卑微的恳求
唐老爹“钱主任,多亏了您啊!就是这费用实在……”
钱德明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悲悯
钱德明“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钱的事嘛……我们也没办法呀”
钱德明“我当医生,图的不是钱,就是把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份心安。看到你们家人平安,我这心啊,也就踏实了。”
这番“医者仁心”的表白,说得家属们个个热泪盈眶,连声道谢,就差没当场给他磕头了。钱德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在这片感人的氛围中,他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微微皱眉,还是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接起。
赵吏“钱主任?”
钱德明“哪位?”
赵吏“我是赵吏。林宇托我向你问好。”
钱德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色“唰”一下褪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喉咙发紧,手指不由自主地抠紧了手机边缘。
钱德明“你……你在胡说什么?”
赵吏“你不记得他了吗?不是你把他推下天台的吗”
钱德明“他是自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吏“因为他发现了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就把他杀了”
林宇“是啊,钱主任,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钱德明“林宇?!”
钱德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惊恐和绝望交织的嘶喊,引得路过的护士侧目。
钱德明攥着手机,浑身僵硬,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完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字眼。他猛地转身,撞开呆立的护士,跌跌撞撞地想跑出医院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赵吏“你好啊,医者仁心的钱医师”
夏冬青、赵吏和沈如竹三人就站在大厅中央的导诊台旁,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沈如竹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冰冷如手术刀。赵吏双手插兜,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夏冬青紧抿着唇,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烧穿,恍惚之间钱德明好像看见了林宇的灵魂
紧接着,大厅的玻璃门被推开,几名神情严肃、身着警服的警察疾步走了进来,目标明确地径直向他走来。为首的一名警官亮出了证件。
“钱德明医生?”
钱德明“你们……你们干什么?我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手术室也在等我!”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警官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故意杀人、重大医疗诈骗以及故意伤害,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钱德明“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钱德明“我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只想救人的医生!我是在救人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病人好!我没错!我没做错任何事!”
他的伪善面具在极度的恐惧和歇斯底里中彻底碎裂,只剩下徒劳的挣扎和苍白无力的辩解。
周围的病人、家属、医生、护士纷纷停下脚步,惊愕、疑惑、厌恶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刚才还在病房里被他感动的家属,此刻眼中只剩震惊和难以置信。那个高高在上的钱主任,此刻像个陷入绝境的疯子。
警察不为所动,两名警官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冰凉的手铐锁住了他沾满血腥和铜臭的手腕。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钱德明被扭送着押出医院的大门
夏冬青长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但心头的沉重感并未消失
赵吏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深邃地望向警车消失的方向
赵吏“一条肥蛆揪出来了,但滋生蛆虫的腐肉还在呢。钱德明进去了,可那些视而不见的眼睛,那些被利益模糊的边界呢?林宇的死,可不止钱德明一双手沾血”
夏冬青默然。林宇那凹陷的胸口、惨白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看着周围匆匆而过的人们,他们脸上带着对健康的渴望和对医生的信任。手术灯依然冰冷地亮着,照耀着生老病死。谁能保证,在这片雪白之下,没有隐藏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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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市看守所。
清晨的查房,死寂的走廊里只有狱警沉重的脚步声。走到钱德明所在监舍的窗口时,狱警例行公事地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钱德明?”狱警提高了音量,敲了敲铁栅栏门。里面依旧一片死寂。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他匆匆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各类囚徒的狱警也瞬间僵在原地。
钱德明仰面躺在冰冷的铺位上,双眼圆睁,瞳孔早已散大凝固,里面凝固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呼喊,最终只留下无声的绝望。颈部没有任何明显的勒痕,但靠近口鼻处,似乎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异常色泽,极淡。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
监狱系统内部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初步勘验结果令人窒息
氰化物中毒致死
毒物是如何绕过层层检查进入看守所、精准地送到钱德明手中的?我们不得而知,没有监控拍到任何异常的人员进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抹去了所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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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内
夏冬青“钱德明死了?”
赵吏“早就说了,钱德明这种人,不过是庞大利益链上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没了价值,又变成了巨大的风险源,自然会被清理掉”
夏冬青“可是……可是还没审判!还没让所有人知道他都做了什么!还没让他吐出背后的黑手,那些受害者……”
夏冬青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正义的结局似乎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只留下一个无声的死亡,和一个更加庞大的未知阴影。
沈如竹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她同样冰冷的眼眸
沈如竹“他们以为死无对证就结束了?钱德明进去了,死了。但硬盘里的文件还在,微型摄像头里的录像还在”
钱德明的死不是终结,而是一声冷酷的号角,指向了一个隐藏在层层医疗巨塔内部的、更深的、更黑暗的庞然巨物。那盏手术灯照耀下,被清理掉的只是表面污迹,真正的毒瘤根系,早已蔓延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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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医生“林太太,你丈夫这个肿瘤的这个恶性程度估计很高,手术难度非常大,初步估计手术费用,加上后续可能的靶向药和康复……保守点说,至少要十五万起步。你先交八万块钱定金,明天我就给你丈夫安排手术位置!越早做,扩散的风险就越小。这个位置……耽误一天,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这可是你丈夫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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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明死了,但孕育他的土壤依旧肥沃,新的罪恶,正在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