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胎记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45层会议室。甘雨坐在长桌一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整面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在夕阳下泛着金色光芒，而她的心情却如同桌上那杯未动的咖啡——冰冷而苦涩。

门被推开，顾泽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保镖。他今天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领带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GC-7。"他在对面落座，声音不冷不热，"或者说，我该称呼你林小雨？"

这个称呼让甘雨后背一紧。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随你喜欢。名字只是个代号，不是吗？就像Eclipse计划里的那些编号。"

顾泽西唇角微扬："直接进入主题，我喜欢。"他示意保镖退到门外，"你说有交易要谈。我很好奇，一个实验体有什么筹码值得我亲自出面？"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甘雨缓缓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一个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一片枫叶。

"认识这个吗？"

顾泽西的表情纹丝不动，但甘雨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普通胎记而已。"

"根据福利院档案，林小雨和林小阳的父母是顾氏医药的研究员，二十年前在一场实验事故中双亡。"甘雨直视顾泽西的眼睛，"而这场'事故'，实则是顾老爷子为了窃取他们的记忆加密技术而精心设计的谋杀。"

顾泽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顿："荒谬的指控。"

"是吗？"甘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过去，"那这个呢？"

照片上是年轻的顾老爷子站在一对夫妇中间，三人穿着实验服。那对夫妇怀中各抱着一个小女孩——左臂内侧都有枫叶状胎记。

顾泽西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表情变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伸手想拿照片，甘雨却抢先收回。

"这张照片拍摄于事故前一天。"甘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父亲知道林氏夫妇的技术价值，也知道他们准备带着研究成果离开。所以他制造了那场爆炸，却没想到两个女儿会被福利院收养，更没想到她们长大后都会成为他的实验体。"

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骤降几度。顾泽西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这个动作完美掩饰了他眼中的波动。

"假设你说的有几分真实，"他重新戴上眼镜，"你打算用这个'筹码'交换什么？"

"三件事。"甘雨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立刻释放甘未然...不，林小阳。第二，销毁Eclipse计划所有实验数据。第三，"她停顿了一下，"我要见顾老爷子。"

顾泽西突然笑了，那笑声冷得让人发颤："有趣的要求。尤其是最后一条——因为家父已经昏迷三年了，植物人状态。"他倾身向前，"你知道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吗？正是你亲爱的'妹妹'，GC-0号。"

这个信息像炸弹般在甘雨脑中爆开。甘未然伤害了顾老爷子？为什么？

正当她消化这个信息时，一段记忆碎片突然闪回——阴暗的实验室，刺鼻的药水味，一个老人躺在病床上，而年轻的甘未然手持注射器站在旁边，眼中含泪却神情决绝...

"她是在阻止更大的罪恶。"甘雨脱口而出，不确定这个认知来自记忆还是直觉。

顾泽西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看来记忆恢复得比我们预估的更快。"他按了下桌上的隐藏按钮，"没关系，重置程序可以解决这个小问题。"

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但进来的不是保镖，而是三名穿军装的人。为首的男子四十出头，肩章显示高阶军衔。

"顾泽西，你被指控非法进行人体实验和叛国罪。"军官冷声道，"请配合我们调查。"

顾泽西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张将军，这是个误会。所有实验都经过伦理委员会批准。"他瞥了眼甘雨，"而且这位小姐显然是受人指使，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甘雨趁机起身退到窗边，心跳如鼓。这是傅霖白安排的救援，还是另一场阴谋？

张将军没有理会顾泽西的解释："总部已经批准搜查令。请跟我们走一趟。"

顾泽西叹了口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手表上的某个按钮。整栋大楼瞬间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灯闪烁。

"紧急疏散程序启动。"机械女声回荡在走廊，"所有人员请立即撤离。"

混乱中，甘雨看到顾泽西被军人围住，但他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这个表情让她毛骨悚然——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趁着骚乱，甘雨溜出会议室，沿着消防通道向下奔跑。警报声中夹杂着脚步声和喊叫声，她必须找到甘未然。

地下三层，标有"禁止入内"的区域。甘雨用偷来的门禁卡刷开最后一道安全门，眼前是一条白色走廊，两侧是透明的观察室——活像高级监狱。

最里间的观察室内，甘未然靠墙而坐，正在用指甲在墙面上刻着什么。她看起来憔悴不堪，白大褂换成了一身灰色囚服，但眼神依然清明。

"未然！"甘雨拍打玻璃。

甘未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变为警惕。她快速做了个"小心监控"的手势，然后指向自己刻在墙上的公式——一组复杂的数学符号中，夹杂着几个数字：47.6062， -122.3321。

坐标？甘雨用手机迅速拍下。这时，甘未然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口型清晰可辨："时间胶囊。"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甘雨最后看了眼甘未然，对方用口型又说了一句："记住我们的约定。"然后挥手示意她快走。

甘雨闪身躲进隔壁空房间，听着脚步声经过。等安全后，她输入那组坐标到手机地图——显示是城郊的一处森林公园。

时间胶囊...公园...童年约定？记忆碎片又开始翻涌，但此刻没时间细想。警报声仍在继续，她必须趁乱逃出去。

借助消防图纸，甘雨找到了地下停车场的一条秘密通道，直通相邻大楼。二十分钟后，她站在三个街区外的电话亭里，拨通了傅霖白的加密号码。

"我出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顾泽西被军方带走了，但我怀疑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你没事就好。"傅霖白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在安全屋等你。有重要发现。"

安全屋位于城东一栋老式公寓顶层。傅霖白开门时，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衬衫皱巴巴的，显然几天没休息好。

"顾氏的系统比想象的复杂。"他带甘雨进入里间，电脑屏幕上是一系列加密文件，"但我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显示年轻的顾老爷子与一对夫妇在实验室激烈争吵。突然，老爷子按下某个按钮，气体从通风口喷出，那对夫妇很快倒地不起。

"林氏夫妇...我的父母？"甘雨声音颤抖。

傅霖白点头："日期是2003年4月11日，事故前一天。"他调出另一份文件，"但这不是我要给你看的主要东西。"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部分内容被故意模糊处理。甘雨只能辨认出"血缘关系""99.7%匹配"等片段，以及一个被墨水遮盖的名字。

"这是谁的鉴定？"

傅霖白表情复杂："我不确定。文件被加密过，我还在破解。但根据上下文推测..."他停顿了一下，"可能与你有关。"

甘雨突然想起什么："顾泽西说顾老爷子变成植物人是甘未然干的。有这方面的信息吗？"

傅霖白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一份医疗记录："三年前，顾老爷子突发脑出血。当时在场的只有艾丽斯·陈...也就是甘未然。"他放大一段监护仪数据，"看这里，血压骤升前有注射痕迹。"

"她在报仇？"甘雨喃喃道。

"或者阻止什么。"傅霖白若有所思，"同一时期，Eclipse计划从理论研究突然进入人体实验阶段。"

窗外，夜幕已完全降临。甘雨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今天获得的信息量太大，她的头痛得像要裂开。

"我需要休息一会儿。"她走向沙发，"明天再..."

话音未落，一段强烈的记忆闪回袭来——黑暗的树林，两个小女孩跪在地上挖坑，将一个金属盒子埋入土中。"这是我们的时间胶囊，"大一点的女孩说，"等长大了，一起回来取。"

甘雨猛地坐直："那个坐标！甘未然在墙上刻的数字是森林公园的坐标！那里埋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傅霖白立刻在电脑上调出地图："离这里二十公里。现在去？"

甘雨刚要点头，突然注意到傅霖白手腕上的表——和顾泽西今天戴的是同款。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明天吧。"她强作镇定，"今晚我想整理一下思路。能借用一下浴室吗？"

傅霖白点头，继续研究电脑上的文件。甘雨走进浴室，锁上门，打开水龙头掩盖声音，然后快速检查手机——她在安全屋偷偷拍的照片中，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被放大后，边缘隐约可见"傅"字。

傅霖白和谁的血缘关系？为什么他会有顾泽西同款手表？他真的是盟友吗？

水流声中，甘雨做了个决定。她悄悄从浴室窗户爬出，沿着消防梯下到小巷。无论傅霖白是敌是友，现在她只能相信自己。

森林公园的坐标深深刻在脑海中。那里埋藏的，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夜色如墨，甘雨拦下一辆出租车。后视镜中，安全屋的灯光依然亮着，而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孤独——在这个真假难辨的世界里，连记忆都可能是被植入的虚构，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唯有那个在牢房里刻下坐标的"妹妹"，那个为她挡下所有危险的林小阳。

出租车驶入夜色，甘雨紧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站在福利院门口，背后写着："记住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