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完全理解您的意思。我们来调整方向,让刘司制保持“解围者但非可靠导师”的定位,靖王的感情线绝对不拔苗助长,主角孙姝和的能力和见识也是逐步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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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姝和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窗纸透出微弱的灰白色。她几乎一夜未眠,那支藏在旧布堆深处的玉笔如同一个灼热的秘密,烫得她心神不宁。恐惧与茫然交织,但淑妃娘娘的召见就在眼前,这关乎她能否在司制司立足。她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杂念,挣扎着起身梳洗。
她换上了尚服局女官最正式的浅绿色官服,对着模糊的铜镜,努力抚平官服上的褶皱,又练习了几次下跪行礼的动作。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明显的青影。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眼下最要紧的,是过了淑妃娘娘这一关。
刘司制已在厅中等候。她今日也穿着更为庄重的深青色司制官服,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到孙姝和进来,只是公事公办地扫了一眼她捧着的、用素雅锦缎包裹好的斗篷。
“精神点。娘娘面前,莫要失仪。”刘司制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种例行提醒,“走吧。”
孙姝和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斗篷,跟在刘司制身后半步。前往景仁宫的路,宫道漫长而肃穆,两旁的琉璃瓦在晨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侍卫们沉默伫立,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孙姝和努力模仿着刘司制沉稳的步伐,眼观鼻,鼻观心,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生怕裙裾摆动幅度过大。
景仁宫比永和宫更显清雅庄重。通报过后,她们被引至偏殿等候。殿内焚着淡淡的檀香,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孙姝和垂手侍立,心跳如擂鼓,手心冰凉一片。
不多时,内侍传唤:“淑妃娘娘到。”
刘司制和孙姝和立刻跪下行礼:“奴婢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响起。
孙姝和依言起身,依旧垂着头,只敢用余光瞥见一片浅青色的衣角缓缓从眼前经过,在主位上落座。
“本宫要的斗篷,可做好了?”淑妃娘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刘司制恭敬上前一步:“回娘娘,正是。此乃司制司掌制孙姝和,奉娘娘之命,日夜赶制而成。请娘娘过目。” 她示意孙姝和上前。
孙姝和连忙上前,双手将锦缎包裹高举过头顶。旁边的宫女上前接过,小心地在淑妃娘娘面前展开。那件叠翠绣“秋菊傲霜”斗篷瞬间展现在殿中,叠翠的底纹在晨光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泽,秋菊傲然挺立,雪貂绒与东珠华贵内敛。
殿内安静了片刻。孙姝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只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
“嗯……”淑妃娘娘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波澜,“拿近些。”
宫女捧着斗篷上前。淑妃娘娘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叠翠的底纹,指尖停留在傲然绽放的秋菊之上,细细摩挲着那表现寒霜的银白丝线。她的目光专注而沉静,带着审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孙姝和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
“这菊花,”淑妃娘娘忽然开口,目光并未离开斗篷,“形态倒是有几分野趣,不似寻常宫中的富丽。尤其是这墨菊,枝干遒劲,霜色点染……你如何想到绣这样的?”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不满。
孙姝和心头一紧,脑子飞快地转着。她不敢撒谎,只能尽量回忆自己当时朴素的想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想着‘秋菊傲霜’四字,‘傲霜’二字,当有风骨。寻常宫菊富贵,恐……恐难尽显其意。古籍画谱中偶见山野墨菊、蟹爪菊之姿,枝干坚韧,花瓣不畏寒,更……更贴合‘傲霜’二字。奴婢愚钝,只是依样描摹,若有不当,还请娘娘恕罪。”她说完,心咚咚直跳,头垂得更低了。
淑妃娘娘的目光终于从斗篷上移开,第一次落在了孙姝和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的力量,让孙姝和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描摹?”淑妃娘娘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描摹得其形已是不易,能摹其意,更需几分悟性。这霜色……用的倒是巧,不过分,却点睛。”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银白色的丝线,“起来吧。”
孙姝和如蒙大赦,连忙谢恩起身,腿都有些发软,依旧不敢抬头。
“针线功夫,确属上乘。”淑妃娘娘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刘司制,尚服局此次差事办得不错。赏。”
“谢娘娘恩典!”刘司制和孙姝和连忙再次叩首谢恩。
一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几匹上好的锦缎和一对赤金耳坠。刘司制代表司制司接了锦缎的赏赐,那对赤金耳坠则被宫女递到了孙姝和面前。
“孙掌制,这是娘娘单独赏你的。”宫女低声道。
孙姝和连忙双手接过,再次叩谢:“奴婢谢娘娘厚赏!”她捧着那对沉甸甸、做工精细的耳坠,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更添了几分惶恐。淑妃娘娘单独赏她,这恩宠,在宫里未必是好事。
“退下吧。”淑妃娘娘淡淡道。
“是,奴婢告退。”刘司制和孙姝和躬身退出偏殿。
直到走出景仁宫一段距离,孙姝和才敢悄悄松了口气,后背的凉意还未散去。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对赤金耳坠,只觉得比那几颗金瓜子更烫手。
“娘娘的赏,收好。”刘司制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淡,“今日应对,尚可。记住,在主子面前,少说多听,问什么答什么,实话实说,比自作聪明的揣测更稳妥。”她说完,并未再多看孙姝和一眼,加快了脚步,显然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
孙姝和看着刘司制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司制大人,在她最窘迫时出言解围,在她可能犯错时给予提醒(比如入库规矩和应对主子),但也仅此而已。她像一个恪尽职守的引路人,指出了宫中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却不会提供额外的庇护或深入的指导。剩下的路,需要孙姝和自己去摸索,去碰壁,去一点点学会在深宫中立足的本事。那支玉笔带来的巨大危机感,似乎只能靠她自己消化和应对。
她默默地将耳坠收好,独自一人慢慢走回司制司。刚踏进工坊的院子,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不少宫女都在偷偷打量她,眼神复杂,有羡慕,有探究,也有不加掩饰的嫉妒。碧荷正和几个女史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立刻噤声,只是那眼神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哟,孙掌制回来啦?”碧荷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有点尖,“听说淑妃娘娘单独赏了你赤金耳坠?真是好大的脸面!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呗?”
孙姝和脚步一顿,心中警铃大作。淑妃娘娘单独赏赐的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碧荷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娘娘体恤奴婢辛苦罢了。东西已经按规矩登记入库了。”
“入库了?”碧荷挑眉,显然不信,“这么快?孙掌制手脚可真麻利。看来是得了娘娘青眼,连规矩都记得格外牢了。”话里的讽刺意味十足。
孙姝和不想与她纠缠,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奴婢还有差事,先告退了。”她说着,就想绕开碧荷。
“急什么呀!”碧荷却故意挡在她面前,声音拔高了几分,“孙掌制如今可是咱们司制司的红人了,连着得了兰贵妃和淑妃娘娘的赏,说不定哪天就高升了,跟我们这些粗使女史不一样了!我们还想多沾沾光呢!”
周围的目光更加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意味。孙姝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又急又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赤裸裸的刁难。她毕竟入宫时间短,在绣坊时埋头干活,人际关系相对简单,哪里经历过这种绵里藏针的排挤?一时间竟僵在了原地,脸涨得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手上的活计都做完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年约四十、面容严肃的女官站在廊下,正是司制司另一位资深典制,姓王,主管日常杂务和人员调配,素来以严厉著称。
碧荷等人立刻收敛了神色,垂首行礼:“王典制。”
王典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被围在中间的孙姝和身上,看到她窘迫的脸色和碧荷等人来不及收起的表情,心中了然。她板着脸道:“碧荷,你负责的那批绣帕,花样绣错了三处,还不赶紧去改!还有你们几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孙掌制,”她看向孙姝和,“吴尚服让你去一趟前厅,有事吩咐。还不快去?”
“是!谢王典制!”孙姝和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院子。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宫里的风言风语和明枪暗箭,比最繁复的针线活还要难缠百倍。仅仅是两位娘娘的赏赐,就已经将她推到了众人瞩目的位置,成了某些人眼中的靶子。那支靖王的玉笔……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被人知晓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她快步走向前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必须尽快提升自己应对这些复杂局面的能力。在这深宫之中,精湛的绣工只是敲门砖,想要安稳地活下去,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这一切,没有人能手把手教她,只能靠她自己,一步一步,艰难地去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