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4年·月球基地中央会议室
全息投影在会议桌上旋转，微型核爆点的蓝光在林月瑶脸上投下冷冽的阴影。
“——综上所述，采用微型聚变核心阵列，可将部署人数压缩至三十人，且无需‘五十岁以上出列’。”
她的指尖划过数据流，最终停在死亡率预测上：12%。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马兆——联合政府月球事务总指挥——缓缓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这个动作林月瑶很熟悉，父亲生前思考时也总这样。
“林博士。”他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钢板，“你父亲的理论十年前就被证明存在致命缺陷。”
“缺陷在于冷却系统。”她调出新设计的3D模型，“我已解决。”
模型分解展示——微型氦-3核心被嵌套在超导磁场中，像一颗被蛛网包裹的蓝宝石。
（系统辅助：实时演算稳定性，误差率0.7%。）
马兆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你知道自己在挑战什么吗？‘逐月计划’是七十国共同签署的——”
“是自杀协议。”刘培强突然说。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年轻领航员。刘培强站得笔直，制服肩章上的金色星徽微微发亮。
“2041年木星引力危机，领航员号牺牲二十七人；2042年太阳风暴预警，地面部队阵亡四百零六人。”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读气象报告，“如果每次危机都靠堆人命解决，等地球开到比邻星，还剩几个人？”
诺夫猛地拍桌：“毛头小子懂什么！没有牺牲精神，人类早灭绝了！”
“牺牲精神？”韩朵朵推开医疗舱的远程投影屏，“那请解释这个。”
屏幕上展开一组脑部扫描图。
“长期太空作业的航天员，前额叶皮层平均萎缩15%——这意味着经验丰富的老兵，决策能力其实比新人更差。”她调出另一组数据，“而‘五十岁以上出列’方案，淘汰的恰恰是反应速度最快的中生代。”
马兆的指节敲了敲桌面：“韩医生，你在质疑联合政府决议？”
“我在陈述医学事实。”韩朵朵微笑，“除非您认为科学也分年龄？”
会议不欢而散。
林月瑶在走廊拐角被刘培强拦住。年轻人递来一罐冰镇咖啡——在月球基地，这玩意儿比黄金还稀缺。
“偷的？”她挑眉。
“韩朵朵用三支抗生素跟俄罗斯人换的。”他靠在金属墙上，额角的伤口结痂发红，“马兆不会轻易让步。”
林月瑶摩挲着咖啡罐：“因为他儿子死在方舟号第一次试航。”
刘培强怔住：“你怎么知道？”
“系统——我是说，基地数据库有记录。”她抿了口咖啡，合成香精的味道令人皱眉，“你呢？为什么支持我？”
刘培强望向观察窗外缓缓移动的地球。
“我父亲是领航员号最后一任舰长。”他轻声说，“他本可以弹射逃生，但选择手动校准航线，就因为自动驾驶‘可能’会偏离0.3度。”
走廊灯光在他侧脸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是某种无形的裂痕。
“我见过太多人为了‘可能’和‘万一’去死。”他转头看她，瞳孔漆黑如宇宙深空，“如果有条路能少死几个，我选你的。”
医疗舱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韩朵朵正往手臂注射抗辐射药剂，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马兆刚给我发了警告。”她扔掉针筒，“说我‘不务正业’。”
林月瑶递过咖啡：“连累你了。”
“哈！”韩朵朵一把抢过罐子，“知道吗？我病历系统里存着三千份航天员体检报告——包括马兆的。”
她调出某份档案，放大前列腺癌筛查结果：“早期恶性肿瘤，三年存活率92%。但这位‘英雄’拒绝治疗，就因为‘逐月计划离不开他’。”
（系统分析：目标存在自毁倾向，可利用此心理弱点。）
林月瑶摇头：“不能用这个威胁他。”
“谁说要威胁？”韩朵朵眨眨眼，“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哪怕病人是个老顽固。”
她按下发送键，医疗方案同步到马兆的终端。
“对了。”韩朵朵突然压低声音，“刘培强跟你说了他父亲的事吧？”
林月瑶点头。
“那傻子总觉得自己也该那么死。”韩朵朵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疤痕，“所以我告诉他——敢学老爹玩悲壮，我就把他冷冻精子全扔进太阳。”
咖啡喷了一地。
第三推进器舱比想象中更冷。
林月瑶将微型引爆装置接入测试台，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流像一场蓝色暴雨。
（系统提示：检测到方舟号轨道偏移加速，剩余时间28小时。）
她调出父亲笔记的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个月亮，旁边潦草地写着：
“引力弹弓效应：用月球残骸的动量修正方舟轨道，需牺牲一座推进器。”
“找到你了。”
张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航天员拎着两瓶伏特加，鼻尖冻得发红。
“俄罗斯人的存货。”他撬开瓶盖，“比合成咖啡强。”
酒精灼烧喉咙的触感如此真实，林月瑶忍不住咳嗽。张鹏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舱室里回荡。
“你父亲也喝不惯。”他抹了把嘴，“但每次重大测试前，他都陪我来这儿喝一杯。”
全息屏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那些皱纹突然变得很深，很深。
“知道吗？当年发动机试爆前，他算出了故障概率：72%。”张鹏盯着酒瓶，“上级说照常进行，他却偷偷改了参数——结果自己被冲击波掀飞二十多米。”
林月瑶握紧酒瓶：“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现在干的事，和他当年一模一样。”张鹏起身，军靴踩得金属地板咚咚响，“但这次，我站你这边。”
决战前夜，基地进入三级戒备。
林月瑶在核心舱做最后调试时，刘培强和韩朵朵吵吵嚷嚷地闯进来。
“你必须穿这个！”韩朵朵把某件银色紧身衣拍在桌上，“液态金属防护层，能抗5000拉德辐射！”
刘培强皱眉：“那我的呢？”
“你穿常规防护服。”
“凭什么？！”
“凭你昨天偷偷把抗辐射药剂让给印度籍工程师！”韩朵朵揪住他耳朵，“再逞英雄，我就把你的违纪记录发给政审处！”
林月瑶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系统通知：团队协作值达100%，解锁【终极战术推演】。）
全息沙盘突然展开，显示出完整的作战方案——微型核爆点、方舟号修正轨道、甚至数字生命派可能的伏击位置，全部以概率云形式动态呈现。
刘培强吹了声口哨：“这比军方的系统还先进。”
“父亲设计的算法。”林月瑶撒谎面不改色。
韩朵朵突然按住她的手：“明天……”
“我们会赢。”林月瑶反握住那只微微发抖的手，“然后一起看真正的星空。”
刘培强站在观测窗前，地球的蓝光映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一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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