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峡的中午，太阳像是一颗烧红的铁球，挂在灰蒙蒙的天上。空气里一股子怪味，机油的刺鼻混着烂东西的酸馊，刮过垃圾堆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捂鼻子。可佩利早习惯了，他正趴在一堆扭曲的钢筋上，眼睛盯着下方三只正在撕扯废弃电路板的拾荒兽幼崽。
那些小家伙跟鬣狗差不多模样，就是身上长满了黄铜色的鳞片，牙齿咬着金属都能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佩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饿得直抽抽。他三天没吃到像样的东西了，上顿还是半只被电死的机械鼠，肉少得塞牙缝。
他像只大猫似的，爪子深深嵌进生锈的铁皮缝隙里，身体压得很低。肌肉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阳光照在他背上，火辣辣地疼，但他动都没动。那三只幼崽里最大的那只，看起来够他填半饱了。
时机差不多了，佩利突然从钢筋堆上蹿了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三只幼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扑到了最大那只身上。爪子死死扣住对方的脖子，尖利的指甲直接扎进鳞片间的软肉里。
"吱——！"拾荒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佩利不管不顾，另一只手卡住它的嘴，膝盖压住它的后腿。野兽的本能在他身上完全爆发出来，眼睛瞪得通红，死死盯着猎物。
旁边两只小的想上来帮忙，被佩利凶狠的眼神一吓，又缩了回去，只是在一旁打转，发出威胁的呜咽声。
佩利咬咬牙，手上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拾荒兽的脖子软了下去。挣扎的身体瞬间不动了。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带着股铁锈味。他没犹豫，直接低头，用牙齿撕开猎物的腹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生肉。
顾不上烫，也顾不上血腥。生存就是这样，抢到了食物，就得马上吃下去，不然很快就会被更强的抢走。他吃得很快，嘴角全是血污和碎肉，眼睛却一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垃圾山上风声鹤唳，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
吃饱了一半，佩利拖着剩下的猎物残骸，钻进了不远处的集装箱群。这里是他临时的藏身地，迷宫一样的废弃集装箱堆，只有他知道哪条路能走，哪条路是死胡同。
他选了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坐下。这里能看到三个方向的入口，一旦有危险，方便逃跑。他把剩下的肉放在腿上，继续撕扯着吃。旁边散落着不少白骨，有的是拾荒兽的，有的...看着大小，跟他差不多。
这地方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吃和被吃，每天都在上演。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佩利猛地停下咀嚼，耳朵动了动，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三只成年拾荒兽出现在集装箱通道的入口。比刚才那只幼崽大了一圈还多，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锈蚀金属甲壳，像是穿着破烂的铠甲。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红色，死死盯着佩利和他腿上的肉。
佩利瞬间站了起来，把剩下的肉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体紧绷，准备战斗。
他知道这三只不好对付。成年拾荒兽不仅皮糙肉厚，咬合力更是惊人，能轻易咬碎钢铁。单打独斗他还有胜算，三只一起上...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中间那只最大的拾荒兽率先发动了攻击。它低下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着佩利猛冲过来。集装箱间的狭窄通道让它的速度更快，冲击力十足。
佩利没选择硬抗，而是向旁边一闪，躲开了正面撞击。同时伸手抓住墙壁上突出的钢筋，借着反作用力，一脚踹向拾荒兽的侧身。
"哐"的一声，像是踹在了铁板上。那拾荒兽只是晃了晃，转过身，更加凶狠地盯着他。
这时，另外两只也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包围圈。佩利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关节咔咔作响。眼神却越来越亮，带着一种疯狂的兴奋。打一架也好，总比饿死强！
左侧的拾荒兽先动了，张开大嘴咬向佩利的胳膊。佩利侧身避开，同时一拳打在它的眼睛上。那里是它身上为数不多没有甲壳保护的地方。
"嗷！"拾荒兽吃痛，后退了两步。
可就在这时，右侧的攻击已经到了。佩利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自己肋骨上，像是被飞驰的卡车撞到。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集装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咳..."佩利咳出一口血，感觉肋骨像是断了，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没倒下，挣扎着站了起来，死死护住身后的肉。
不能丢，丢了这顿，下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已经饿怕了，那种胃里空空，眼睛发黑的感觉，比身上的伤口还难受。
三只拾荒兽又围了上来，这次更加谨慎，一步一步地逼近。口水从它们的嘴角滴落，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佩利的呼吸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刚才那一撞不轻，内脏像是移了位。但他还是死死盯着前方，不肯退缩一步。
就在这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是拾荒兽的嘶吼，也不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是一种...嗡嗡声？
三只拾荒兽也听到了，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佩利也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峡谷入口。
只见一道银光划破血色的天空，越来越近。那是一辆改装过的悬浮摩托，银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着光，和周围的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摩托在峡谷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稳稳地停在了集装箱群的上方，离地面大约三四米高。坐在上面的人，一只脚踩着座椅，姿态随意，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那人穿着件深蓝色的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衬衫。脸上戴着一副防风镜，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到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佩利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也没见过这样的交通工具。在这个除了垃圾就是拾荒兽的星球上，这个人就像是突然闯进来的异类。
三只拾荒兽对着天上的悬浮摩托发出威胁的嘶吼，但明显有些忌惮。它们能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比它们更危险。
"哎呀呀，真是精彩的表演。"摩托上的人开口了，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小狗狗倒是挺能打的嘛，以一敌三，勇气可嘉。"
佩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吼。这个人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像是没看到他的敌意，反而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了个东西。那是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看起来方方正正的。他慢悠悠地打开油纸，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飘散开来。
佩利的鼻子下意识地抽了抽。那是...肉的香味？还有面包的味道？比他手里这块带着血腥味的生肉香多了！
胃里顿时一阵翻腾，饥饿感像是洪水般涌了上来。他死死盯着那个人手里的面包，眼睛都直了。金黄色的面包皮，里面夹着红色的肉和绿色的蔬菜，看起来就好吃得不行。
"饿了？"那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面包，"这个，可比你手里那块发霉的生肉好吃多了。"
佩利的视线在面包和那个人之间来回移动。理智告诉他，这个陌生人很危险，不能相信。可是...那个面包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食物。
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
那人似乎被逗笑了，从摩托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佩利面前几米远的地方。他没靠得太近，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想吃吗？"他晃了晃手里的面包，诱惑道。
佩利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但他真的很想吃那个面包。
那人把面包朝佩利递了递，"拿着吧，算是我请你的。"
佩利犹豫了。他警惕地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地后退。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在这个星球上从来没有过。这里只有抢和被抢，没有"请"。
"不要？"那人挑了挑眉，也不勉强，反而自己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嗯，味道真不错。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东西，可比在垃圾堆里抢生肉强多了。"
佩利的眼睛更红了。他看着那个人吃得津津有味，自己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想不想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面包？"那人突然问道，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佩利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跟我混，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我们抢光所有星球的肉，保证你每天都能吃到饱，想吃多少有多少！"
"抢...抢光所有星球的肉..."佩利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也没想过除了这个垃圾星球之外，还有别的世界。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佩利的脑子有点乱。一方面是多年来的警惕心在告诉他，这个人很可疑，不能相信。可另一方面，对食物的渴望，对更好生活的向往，像一颗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慢慢发芽。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人突然做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抓起佩利放在地上的那块还没吃完的生肉，随手扔向了身后的峡谷深渊。
"喂！"佩利惊呼一声，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那是他拼死才得到的食物！
他跑到悬崖边，看着那块肉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浓密的烟尘中。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他猛地回头，瞪着那个人，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想要吗？"那人笑着指了指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块面包，然后突然松手，让面包朝着峡谷掉下去。
佩利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身体在空中舒展，像一只矫健的猎豹。他抓住悬崖边突出的一块金属板，借力一荡，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好接住了那块下坠的面包。
然后，他落在了下方不远处的一块废弃飞船残骸上，稳稳地站在那里。面包完好无损地被他握在手里。
他抬起头，望向站在悬崖边的那个人。
那人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他鼓起掌来，"不错嘛，小狗狗。反应挺快，身手也不错。看来，我真是捡到宝了。"
他朝佩利伸出手，"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跟我走，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留在这个鬼地方，早晚不是饿死，就是被这些怪物吃掉。"
佩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面包，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人。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危险，比那些拾荒兽危险得多。但是...他也能感觉到，跟着这个人，或许真的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垃圾星球，能吃到饱饭。
在这个世界上，他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留在这，可能明天就会死。跟这个人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野兽的直觉告诉佩利，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可胃里的饥饿感，对活下去的渴望，最终战胜了理智。
他握紧了手里的面包，一步一步地爬回了悬崖边。
"我跟你走。"他低声说道，声音因为长久没怎么说话而有些沙哑。
那人笑了，笑得很开心，"明智的选择。我叫帕洛斯，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佩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帕洛斯走向那辆悬浮摩托。他爬上后座，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帕洛斯的衣角。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他感到不安。但手里面包的温度和香味，又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悬浮摩托缓缓升空，然后加速朝着峡谷外飞去。佩利回头望去，看着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再见了，垃圾星球。再见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坐稳了，小狗狗。"帕洛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笑意，"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佩利没有回应，只是把脸轻轻靠在了帕洛斯的背上。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让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也不知道这个叫帕洛斯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至少现在，他不用再饿肚子了。
而在佩利看不到的角度，帕洛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低声自语道："真是捡到宝了...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棋子啊。"
悬浮摩托的引擎声渐渐远去，载着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又无比警惕的少年，驶向了未知的星海。属于佩利和帕洛斯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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