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名为“家”,却更像豪华酒店套房的空旷别墅。
严浩翔在婚礼结束后,只对傅韫熙说了一句“跟我来”,便驱车将她带到了这座位于半山腰的严家别院。这里远离市区的喧嚣,占地广阔,装修风格是极简的现代主义,黑白灰为主色调,线条冷硬,充满了设计感,却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二楼左手边是你的房间,”严浩翔站在玄关,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管家,语气平淡无波,“右边是我的。没有必要,不要互相打扰。”
傅韫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二楼的走廊深邃而安静,两个房间遥遥相对,中间隔着长长的距离,仿佛也象征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她轻声应道,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箱,走上楼梯。没有想象中的新婚夫妻温存,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
她的房间很大,至少有五十平米,装修同样简洁,一张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衣帽间、独立卫浴一应俱全,奢华得无可挑剔,却也空荡得让人心慌。
傅韫熙将行李箱放在角落,没有急着整理。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茫然。这就是她的新婚生活吗?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果然严格遵守着“互不打扰”的原则。
严浩翔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傅韫熙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资格过问。而她,除了必要的“严太太”职责需要履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或者去她在市区租的那个小工作室,继续她的珠宝设计。
第一次同桌吃饭,是在搬进别墅的第三天晚上。
餐厅里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却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刀叉偶尔碰撞瓷盘的细微声响。
傅韫熙不习惯这种沉默,尝试着开口:“严总,今天……工作顺利吗?”
严浩翔正在切一块牛排,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傅小姐,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没有意义的寒暄。”
傅韫熙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她低下头,默默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汤很烫,却暖不了她此刻有些冰冷的心。是啊,他们是契约夫妻,不是真正的家人,何必假惺惺地关心。
“下周有个商业晚宴,”严浩翔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你需要和我一起出席。着装和礼仪,让张妈带你去准备。”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了。”傅韫熙低声应道。
“还有,”严浩翔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在外面,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要给严家丢脸。”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傅韫熙一下。她知道自己在傅家的地位微妙,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谨言慎行。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需要时刻提醒,以免出错的麻烦吗?
她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多说多错,在这个男人面前,保持沉默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晚宴那天,张妈带着傅韫熙去了严家指定的高级定制服装店。设计师根据她的身材和气质,为她挑选了一件香槟色的曳地长裙,搭配上精致的钻石首饰。镜中的女人,妆容得体,气质温婉,完全是一副标准的豪门太太模样。
但傅韫熙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有些陌生。这不是她,她更习惯素面朝天,穿着舒适的棉布裙子,在工作室里摆弄那些闪亮的宝石和金属。
晚宴在一家顶级的会所举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严浩翔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不断有人上前打招呼,敬酒。
傅韫熙安静地跟在他身边,扮演着“严太太”的角色,微笑着向那些陌生的面孔点头致意。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得体,不让任何人看出他们之间的疏离。
然而,总有人喜欢打探豪门秘辛。
“严总,严太太真是一表人才,郎才女貌啊!”一位珠光宝气的夫人笑着说,眼神却带着探究,“不知道严总和严太太是怎么认识的?恋爱多久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八卦问题,也隐隐带着试探。傅韫熙的心微微一紧,看向严浩翔,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严浩翔端着酒杯,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说:“商业联姻,谈不上恋爱。”
一句话,直白得近乎残酷,瞬间让气氛尴尬了起来。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一点面子都不给。
傅韫熙的指尖微微蜷缩,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有同情,有好奇,也有毫不掩饰的打量。原来,在他心里,他们的婚姻就是如此不堪,连一句客套的谎言都懒得编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声补充了一句:“能嫁给严总,是我的荣幸。严家家风严谨,严总更是青年才俊,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化解了尴尬,也巧妙地维护了严浩翔的面子和严家的声誉。
严浩翔侧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开了话题,与其他人谈起了生意。
傅韫熙站在他身边,像一个精致的摆设,微笑着,却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她端起一杯果汁,抿了一口,甜味在舌尖蔓延,却驱不散心底的苦涩。
晚宴进行到一半,傅韫熙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
走廊里很安静,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心情。
“傅小姐,哦不,现在该叫严太太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傅韫熙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人长得很漂亮,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屑和敌意。
“你是?”傅韫熙有些疑惑。
“我叫林薇薇,”女人扬起下巴,语气带着挑衅,“浩翔的朋友。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浩翔是什么样的人,你嫁给他之前就应该知道。他心里,可从来没有过‘妻子’这个概念。”
傅韫熙的心一沉,这个女人,难道是严浩翔的……什么人?
她定了定神,礼貌地说:“林小姐,我和严总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费心?”林薇薇嗤笑一声,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以为嫁进严家就能高枕无忧了。浩翔娶你,不过是为了应付家里和稳定局面。你最好安分守己,别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林薇薇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
傅韫熙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来,在他们的婚姻之外,还有这样的存在。严浩翔的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冰冷。
她回到宴会厅时,严浩翔正在和一位商界大佬交谈。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目光与她相撞。
隔着喧嚣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他的眼神依旧深邃难测,没有丝毫温度。
傅韫熙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那公式化的微笑,一步步走回他的身边。
不管怎样,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她用自由和未来换来的“交易”。她不能退缩,也不能示弱。
只是,看着身边这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男人,傅韫熙第一次对未来三年的“契约婚姻”,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和恐惧。
这个冰冷的屋檐下,她真的能安然度过吗?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去洗手间后,严浩翔的目光曾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那深邃的眼眸里,除了一贯的冷漠,似乎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只是快得让人无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