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御史台权劫

寿宴的鎏金铜鹤炉里腾起龙涎香雾，被穿堂风揉碎成雪，扑在景明薇垂落的额发上。她攥紧袖中太皇太后亲赐的玉麒麟，指尖触到麒麟眼上那道细微的裂纹——三日前大皇子妃之父、御史大夫张衡被弹劾“贪墨赈灾款”时，这裂纹似乎又深了一分。殿中《霓裳羽衣曲》的乐声正与阶下梁御史大夫梁廷玉叩谢天恩的脆响交叠，他新官上任的绯红官服扫过丹陛，惊起的香灰落在大皇子景明昭紧握的拳头上。

“梁御史真是年轻有为，”二皇子景明浩的声音带着冰碴，玄色蟒袍袖口的谢家徽记擦过案几，将一盏葡萄酿带得倾斜，“不像某些人，尸位素餐二十年，最后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大皇子猛地抬头，紫金冠上的红宝石坠子撞在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二弟这是在说谁？张大人为官清廉，不过是遭人陷害！”他说话时，目光扫过站在二皇子身后的北衙统领靖一，对方袖中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弹劾张衡的“实证”卷宗。

景明薇垂眸，看着梁廷玉新换的玉带扣——那是大皇子亲赐的和田玉，却在方才叩拜时，被二皇子贴身内侍递来的密函轻轻蹭过。她想起靖千昨夜的密报：“梁廷玉之子梁晚音已被二皇子收买，御史台三分之二的御史今早都收到了北衙‘千’字卫的‘问候’。”

“陷害？”二皇子冷笑，拿起案上的弹劾奏折，“张衡贪墨十万两赈灾银，账册在此，人证在此，难道是我凭空捏造的？”他故意让奏折滑落在地，露出封面上“梁廷玉谨呈”的字样，“倒是大哥，张衡刚倒，就急着提拔梁廷玉，莫不是想把御史台变成你的私家衙门？”

梁廷玉脸色一白，刚想辩解，却被大皇子挥手打断：“二弟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御史台乃国家利器，岂容你如此污蔑！”他起身时，腰间的“正大光明”佩坠撞在桌沿，碎成两半——那是张衡亲赠的信物。

景明薇看着碎玉坠，想起三日前张衡被带走时，曾托人送来半片玉佩，上面刻着“御史台印”的暗纹。她悄悄摸了摸袖中那半片玉，忽然听见二皇子轻叩桌面的声响——那是北衙“百”字卫准备行动的信号。

“够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耐，龙袍袖口的“龙爪裂云”暗纹与殿中《棠棣之华》壁画的九龙纹重叠，形成不祥的阴影，“寿宴之上，休得争吵。梁廷玉，你既任御史大夫，当恪守职责，莫辜负朕的期望。”

“臣遵旨。”梁廷玉磕头时，额头触到地上的碎玉坠，眼中闪过一丝屈辱。景明薇看见他袖中滑出的密信一角，上面用朱砂写着“二皇子允诺保梁氏满门”——原来新御史大夫早已在二皇子的威逼利诱下倒戈。

“父皇，”二皇子忽然上前一步，呈上一卷黄绸，“这是御史台新拟的《监察条例》，请父皇过目。”他说话时，靖一悄悄退到殿柱后，对外面打了个手势。

景明薇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御史台的几名御史正被北衙侍卫“请”到偏殿，为首的正是三日前还在大皇子府赴宴的王御史。她想起司马若桃说的“二皇子用北衙控制御史台，以后弹劾谁，全看他的心情”，指尖的玉麒麟忽然变得冰凉。

“条例写得不错，”皇帝看完后，递给太皇太后，“以后御史台就按这个办吧。”

太皇太后接过黄绸，手指在“御史弹劾需经北衙备案”一条上停顿片刻，随即笑道：“皇帝说得是，如此一来，御史台的差事也能更公允些。”她说话时，目光扫过景明薇，示意她留意二皇子的动作。

景明薇心领神会，看着二皇子嘴角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御史台从此刻起，已彻底落入他的手中。大皇子脸色铁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二皇子一步步蚕食自己的势力。

寿宴继续进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景明薇却觉得浑身发冷，她借口更衣，悄悄来到偏殿，看见梁廷玉正与二皇子的亲信密谈。

“二皇子说了，只要你听话，”亲信递过一个锦盒，“这是梁大人老家的地契，还有令郎在国子监的职位，都安排好了。”

梁廷玉打开锦盒，看见里面的地契和委任状，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收下了：“告诉二皇子，我梁某明白了。”

景明薇躲在柱子后，心中一片冰凉。她想起张衡被带走时，曾叮嘱她“御史台是国家的眼睛，不能让它瞎了”，如今这双眼睛，却被二皇子蒙上了黑布。

“公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四皇子景明远，“在这里做什么？”

景明薇转身，看见他手中拿着半片玉佩，正是大皇子碎掉的“正大光明”佩：“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闷。”

景明远笑了笑，将玉佩递给她：“这是大哥掉的，劳烦公主转交一下。”他说话时，目光锐利地看向偏殿内，显然也知道梁廷玉的背叛。

景明薇接过玉佩，点了点头：“好。”

离开偏殿，景明薇想起靖千的密报，说中期怼九皇子势力时，小崔会借用御史台的力量。看来二皇子控制御史台，不仅是为了打压大皇子，更是为了未来的权力斗争做准备。

回到宴会厅，景明薇看见大皇子正独自饮酒，脸色阴沉。她走上前，将玉佩递给他：“大哥，这是你的。”

大皇子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的裂痕，苦笑一声：“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景明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知道，御史台的陷落，只是大皇子失势的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他。

“明薇，”大皇子忽然开口，“你说，我还能夺回御史台吗？”

景明薇看着他眼中的希冀，心中一阵不忍，但还是如实说道：“大哥，二皇子用北衙控制了御史台，又收买了梁廷玉，想要夺回，恐怕很难。”

大皇子叹了口气，将玉佩放在桌上：“我知道，只是不甘心啊。张大人一生清廉，却落得如此下场，御史台……”

景明薇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想起张衡的嘱托，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也许，她不能直接帮助大皇子夺回御史台，但她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让御史台完全成为二皇子的工具。

寿宴结束时，景明薇看见二皇子与梁廷玉相携离去，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御史台已经成为二皇子手中的利刃，随时可能指向任何一个他想打击的目标。

走出宫殿，景明薇抬头看向夜空，明月被乌云遮蔽，正如这深宫中的局势，一片黑暗。她握紧手中的玉麒麟，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心中暗自警惕。她知道，二皇子控制御史台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阴谋和危险等待着她和其他皇子。

然而，景明薇心里清楚，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她必须保持清醒和警惕，在明哲保身的同时，寻找机会，为那些正直的人争取一线生机。御史台的沦陷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已结束。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深宫的夜，依旧漫长。景明薇的脚步坚定，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她都必须勇敢面对，因为这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生存之道，也是她对张衡嘱托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