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柳絮飘过太液池时,景明薇正立在九曲桥的雕花栏杆旁。三皇子景明琙的月白色襕衫扫过石桥,袖中露出半卷澄心堂纸,纸上未落一字,恰与他腰间那枚无字玉佩同料。他身后跟着的狄韶薇突然驻足,缁衣扫过水面的涟漪,与三日前她在观音殿撕下的度牒存根同频。
"三殿下何必执着。"狄韶薇的声音轻得像柳絮,指节叩着桥栏上雕刻的并蒂莲——那是惊鸿公主落水前亲手描摹的纹样。景明薇看见三皇子袖中滑落的密信,火漆印是狄韶薇的闺名章,而信中"红尘孽缘"的字迹被指腹磨得发亮。狄韶薇出家前,曾将惊鸿公主落水时攥着的半片丝帕交给三皇子,帕角绣着的缠枝莲纹与舒氏陪嫁的妆奁同型。
"执念皆虚妄。"三皇子突然轻笑,月白色襕衫拂过狄韶薇的缁衣,"舒氏的陪嫁清单,可曾看清?"景明薇跟在他们身后,听见狄韶薇袖中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那是三日前舒氏送来的蜜饯中藏着的蜡丸,里面记录着西突厥叶护与高鸣的密会。
舒氏的偏殿里,鎏金香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景明薇立在窗棂后,看见舒氏正在擦拭一支金步摇,步摇顶端的南海珠与惊鸿公主落水时丢失的那枚分毫不差。侍女递上的密信火漆印是西突厥的狼头纹,而信中"借刀杀人"的字迹被朱砂涂得发亮——舒氏的父族竟与西突厥有染,当年惊鸿公主落水,正是舒氏为掩盖通敌证据而下的毒手。
"娘娘,高鸣将军求见。"侍女的声音打破寂静。景明薇看见舒氏迅速藏起步摇,指节在妆台上刻出"七"字。高鸣的明光铠扫过门槛,指节叩着腰间佩刀:"舒娘娘,七皇子那边......"他袖中滑落的密信火漆印是五皇子的缠枝莲纹,而信中"剪除七党"的字迹被指腹磨得发亮。高鸣受五皇子指使,屡次找七皇子麻烦,根源竟在舒氏父族与七皇子部将的边境冲突。
三皇子的书斋里,景明琙正对着一幅《惊鸿戏水图》沉思。景明薇立在博古架后,看见画上惊鸿公主的衣袂被刻意染成血色,与三日前大理寺送来的验尸报告同料——报告显示公主肺中无水,实为落水前被毒杀。三皇子突然提笔,在画角题下"假作真时真亦假",墨滴溅在案几上的西突厥舆图上,恰好遮住叶护的密会地点。
"皇姐觉得,"三皇子头也不回,"舒氏为何要藏起那支步摇?"景明薇看着他袖中露出的密信,火漆印是御史台的獬豸纹,而信中"舒氏通敌"的字迹被朱砂圈了又圈。三皇子早已查清舒氏背景,却因淡泊权位而选择沉默,这正是他在夺嫡中被踢出局的主因。
狄韶薇的禅房里,青灯映着她削下的青丝。景明薇透过窗纸缝隙,看见她正在抄写《心经》,笔尖在"色即是空"四字上停顿良久。案头放着的度牒上,审批官的朱笔签名与惊鸿公主落水当天的值班侍卫手迹同体——狄韶薇出家,既是为惊鸿公主守灵,也是为躲避舒氏的灭口。
高鸣的军营里,明光铠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景明薇立在辕门外,听见他对心腹低吼:"七皇子若再追查西突厥商路,就把他引到......"他袖中滑出的密信火漆印是舒氏的鸾鸟纹,而信中"埋设伏兵"的字迹被指腹磨得发亮。高鸣的嚣张跋扈,背后是舒氏父族与五皇子的双重支持。
景明薇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裙角拂过的地方,落下片被风吹来的缁衣碎片,与狄韶薇的度牒、舒氏的步摇、高鸣的密信,同色同味。她握紧袖中的暖玉,玉上的裂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三皇子的淡泊、狄韶薇的绝望、舒氏的阴狠、高鸣的嚣张,交织成朱墙内最疏离的权谋画卷。
三皇子府的马车驶过宫道时,景明薇看见车帘缝隙中露出的《惊鸿戏水图》,画角的题字被朱砂涂改为"往事如烟"。她知道,三皇子早已看透这深宫中的血雨腥风,选择以淡泊为盾,却终究难逃被权力倾轧的命运。而她作为唯一的观棋人,只能继续旁观,将这所有的隐情与纠葛,都刻进心底那本没有尽头的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