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可以传递

伊达腾靠在床头，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一只手始终虚虚地搭在弟弟的腰上，他保持着浅度睡眠，怕弟弟再出现什么问题。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将他惊醒。

伊健旭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着头，身体却因为腰的剧痛而无法动弹，只能发出痛苦的呓语。冷汗再次从他额角渗出。止痛贴的药效，似乎在深夜彻底耗尽了。

伊达腾立刻清醒过来。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到弟弟即使在睡梦中，腰部也微微弓着，肌肉重新绷紧。他悄无声息地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再次灌好了一个暖水袋，仔细地用厚毛巾裹好。回到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被角，将温热的暖水袋重新塞到弟弟的腰下，调整好位置，让热源能精准地贴敷在那片饱受折磨的区域。

“嗯…”暖意渗入，伊健旭在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伊达腾重新坐回床边，没有立刻躺下。他凝视着弟弟在昏暗中模糊的睡颜，听着那依旧不甚安稳的呼吸。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伊健旭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一绺头发拨开。

时间无声流逝。暖水袋的温度又一次悄然溜走。离了暖水袋，伊健旭的腰又恢复了一片病态的冰凉，他猛地惊醒，“哥…腰好沉…好难受…”伊健旭的声音小到像是在梦呓，但伊达腾却清楚地听出弟弟的想法。

“趴到我身上睡吧？”不等弟弟回应，他小心地护着弟弟的腰，把他抱起，再平躺下去。伊健旭感到一阵刺痛，却在趴在哥哥身上后慢慢转变成可以忍受的酸痛。

“明天必须去做理疗。”伊达腾看着弟弟紧皱的眉头，语气带着不容抵抗。伊健旭今晚实在难受得很，点了点头。后腰终于不再承受身体的压力，他长舒一口气，把头靠在哥哥胸脯上，感受着哥哥的体温，渐渐睡去。

伊达腾将带着自己身体温度的手，轻柔而坚定地、完全覆盖在弟弟冰冷的后腰上。掌心紧贴着那片单薄的上衣，将属于活人的、源源不断的温热，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他用自己的体温，取代了那无生命的热源，成为这寒夜里最恒久的慰藉。

手掌下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那绷紧的线条，在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体温中，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重新软化下来。伊健旭无意识地哼唧几声，将自己的重量完全释放到哥哥身上。

伊达腾用下巴抵着弟弟的发顶，不自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像是在安抚。房间里很热，两个人靠在一起更是，伊健旭的后腰却贪婪地吸取伊达腾手上的热量，也并没有回暖的任何迹象。

伊健旭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和泪水浸透，连带着伊达腾本来已经干了的前襟又重新被打湿。

但这没什么，重要的是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