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健旭根本听不清哥哥在说什么,他被那深不见底的酸胀剧痛彻底淹没了。每一次医生捻转银针,都像是在他腰部的神经丛里引爆一颗微型炸弹,炸得他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他死死咬着牙关,牙床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着汗水,狼狈地砸在冰冷的皮革床面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小幅度痉挛着,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牵扯着腰上扎着的针,引来新一轮更尖锐的刺激。
“忍一忍,小伙子,这是得气,在疏通你的淤堵,忍过去就好了!”老中医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他稳稳地持着针,感受着针下的阻力,继续捻转、提插。第二根、第三根针也依次刺入腰椎两侧和骶髂关节附近那些坚硬如铁的肌肉结节深处。
每一根针的刺入,都伴随着伊健旭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呜咽。他的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汗水和泪水将手臂下的皮革洇湿了一大片。他感觉自己的腰背已经不属于自己,变成了一个插满冰冷刑具、正在承受无尽酷刑的刑架。他恨不得用锯子锯掉自己的腰,那深入骨髓的酸胀感如同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缝,尖锐的刺痛则像电钻在钻凿他的神经。他痛得几乎要呕吐,胃部一阵阵痉挛。
伊达腾的手一直死死按着弟弟颤抖的肩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肌肉的每一次剧烈抽搐和痉挛。弟弟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钝刀子割着他的心。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紧绷,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几根扎在弟弟腰上、随着痛苦呼吸而微微颤动的、闪着寒光的银针,只是更用力地按住弟弟,一遍一遍,声音沙哑地在他耳边重复:“坚持住…小旭…跟着哥呼吸…吸…呼…吸…呼…”他引导着弟弟,试图用缓慢深长的呼吸节奏来对抗那灭顶的痛苦。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伊健旭感觉自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了几个世纪。汗水已经流干,只剩下虚脱般的寒冷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腰上那灭顶的、令人疯狂的酸胀锐痛,在持续不断的针感刺激下,终于,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化。那尖锐的、要将人撕裂的痛感,如同被磨去了棱角,渐渐钝化。虽然依旧难熬,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足以摧毁意志的酷刑。
当最后一根针被医生利落地捻转着拔出时,伊健旭紧绷到极致的精神骤然一松,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诊疗床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还在神经质地微微抽动,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斗,耗尽了每一丝力气。腰上拔针的地方留下细小的红点和持续的、沉重的酸胀感,仿佛被掏空后又灌满了沉重的铅水。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连动一动手指都感觉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