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伊健旭自己沉重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呼吸声,还有厨房隐约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流水声和锅具碰撞声。嫂子带着小冉在卧室午睡,这是家里难得的静谧时刻。伊健旭趴在沙发上,腰上盖着薄毯,伊达腾温热的手掌带来的暖意似乎还残留在皮肤深处,暂时压住了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的酸痛。针灸后的极度虚脱感如同潮水退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但腰上那种被巨石碾压、筋骨寸断的剧痛确实缓和了许多,变成了沉重而顽固的钝痛和酸胀,像生锈的铁链紧紧箍着腰椎。
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动作依旧僵硬迟缓,腰背的肌肉群发出细微的抗议,但至少不像早上那样动辄引发撕裂般的剧痛。他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地用手肘支撑着,一点点将自己从床上“翘”出来。冷汗还是冒了出来,但尚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双脚落地时,腰椎深处传来一阵闷响和深沉的酸涩,他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站立带来的压力。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带着腰部的沉重负担,朝着厨房门口走去。
厨房里,伊达腾背对着门口,正站在灶台前,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伊健旭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挺拔之下透出的深深倦意。哥哥的肩膀微微下沉,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滞涩。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汗迹,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眼下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青黑色阴影。他握着锅铲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支撑着身体的不仅仅是双腿,还有那股不肯松懈的意志力。
伊健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昨天下午不顾哥哥的劝阻,非要去练球,导致旧伤彻底崩裂;因为他昨晚在明知腰伤严重的时候,还固执地要去做饭;因为他夜里一次次被剧痛折磨醒,哭喊挣扎,耗尽哥哥的心力;因为他今天早上像个废人一样需要哥哥抱着穿鞋,扶着走路;因为他刚才在诊所像个孩子一样在哥哥怀里崩溃痛哭,让哥哥目睹了他所有的狼狈和脆弱……
哥哥才二十三岁,要做球队的训练计划,每天已经够累够忙了,还要照顾嫂子和小冉,现在又被他这个麻烦弟弟拖累成这个样子……伊健旭的眼前模糊了,三年前那个冰冷绝望的夜晚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齐争文坠下高楼后的身影,自己站在一边无能为力的窒息感,以及之后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和自我憎恶。他总觉得自己是个负担,是个错误的存在,会拖垮所有在乎他的人。现在,他又在拖垮哥哥了。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带来尖锐的刺痛和冰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