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才是最痛苦的

伊达腾就这样抱着他，持续地揉抚着他的后腰，直到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彻底软化下来，弟弟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悠长而缓慢，带着极度的疲惫。他才极其小心地，将伊健旭从自己身上挪下来，让他能平趴在床上，腰下垫上特意带来的、支撑性好的腰枕。

“我去弄点热水。” 伊达腾轻声说，起身去烧水，准备给弟弟热敷。

等他从卫生间拿着热毛巾回来时，伊健旭已经维持着趴卧的姿势，似乎睡着了，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伊达腾小心地将热毛巾敷在弟弟的后腰上，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渗透进去。他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撑着脑袋，静静守着。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却不敢睡得太沉。

过了很久很久，伊健旭趴在床上，腰上的热敷早已凉透。炎症因子却仿佛在夜深人静时更加活跃，腰骶深处那沉重如山的钝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更糟糕的是，一阵阵尖锐的、如同电击般的刺痛开始沿着坐骨神经的路径疯狂流窜，从右臀一路炸裂到小腿肚，甚至脚趾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痛、发麻。每一次刺痛都让他身体猛地一颤，从昏沉的浅眠中被硬生生拽回痛苦的现实。

他死死咬住枕头一角，将痛苦的呻吟堵在喉咙深处。汗水再次浸透了上衣和床单，冰冷黏腻。他想翻身，想调整一下姿势，哪怕一点点也好，但稍微一动，腰腿就像被无数根钢针同时扎刺，痛得他眼前发黑。膀胱的胀意也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袭来——为了减少晚上起来，他晚饭后几乎没喝水，但身体的代谢并不会因此停止。

去，还是不去？这个简单的选择此刻变得无比艰难。去，意味着要承受移动带来的剧痛，而且必然会吵醒旁边疲惫不堪的哥哥。不去？他无法忍受，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洁癖。

最终，生理需求和对“脏”的抗拒压倒了对疼痛的恐惧。他咬着牙，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先是用手肘极其艰难地将上半身撑起一点点，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后腰的肌肉和腰椎骨节发出“咔咔咔”的惨叫。然后，他试图将一条腿从被子里挪出来，仅仅是移动几厘米，右腿的剧痛和麻木就让他差点失控地叫出声。他只能像一条搁浅的鱼，用尽全身的力气，极其狼狈地、一点一点地向床沿“蠕动”。

床垫细微的凹陷和弹簧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同惊雷。伊达腾几乎在伊健旭的腰发出沉闷“抗议声”的瞬间就惊醒了。他睡眠很浅，尤其是在弟弟腰伤严重的时候，他心里的弦始终绷着。

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心痛地看着弟弟那痛苦挣扎的背影。看着他因用力而绷紧颤抖的肩膀，看着他像慢动作回放一样艰难地向床边挪动，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气声。那背影充满了无助、痛苦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他不想吵醒自己，他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