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小心翼翼。
伊健旭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他没应声，只是将头埋得更深，攥着草环的手指轻轻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面对任何关切的询问，不想再看到那些让他无地自容的眼神，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内心正在上演的、这场关于“坚持”与“拖累”的残酷战争。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伊达腾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担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小旭？是我。感觉好点了吗？该吃午饭了。”
该吃午饭了。
这几个字像一道微弱的光线，刺破了休息室里凝固的黑暗和痛苦。它提醒着伊健旭，时间还在流逝，生活还在继续。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因为他一个人的崩塌而停滞。球队需要运转，比赛还在前方，哥哥还在等他。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再次袭来，比刚才更甚。但其中，混杂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责任感。他不能永远躺在这里。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和内心的矛盾，就让整个团队，让哥哥，陷入更深的麻烦。他答应过的，“只看着”，哪怕只是作为一块沉默的背景板，哪怕内心正经历着山崩地裂，他也得在场。这是他选择的代价，他必须承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沙砾摩擦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用左臂支撑着，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沙发靠背上“撕”下来，重新仰面躺好。动作牵扯到伤处，让他闷哼出声，额角再次渗出冷汗。
“……嗯。” 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算是回应。声音小得像蚊蚋，但他知道哥哥就在门外，一定能听见。
门外再次安静下来。过了几秒，伊达腾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却又更加沉重：
“好…我等你。不急，慢慢来。”
不急，慢慢来。
这五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落在伊健旭心头，却比那冰冷的沙发靠背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愧疚。他缓缓睁开眼，视线依旧有些模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惨白的光晕。他收起枯草环，小心地放回外套内兜。
现在的他需要积攒力气，需要让这具残破的身体至少能支撑他走出这扇门，走到餐厅，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坐到餐桌旁。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在门外守候的、疲惫不堪的哥哥，为了外面那些还在等待的队友，也为了那个被他执意带来此地的、关于“在场”的承诺。即使这承诺的履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门外隐约传来队员们收拾球拍、准备离开场馆的嘈杂声和谈笑声，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此刻听来，遥远得如同隔世，又像是对他内心挣扎的无言嘲讽。休息室里，空调依旧单调地嗡鸣着，伴随着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下一步，是走出这扇门，面对午餐，以及下午更漫长的“旁观”时光。他闭上眼，开始积攒那一点点可怜的、用以支撑他完成这场“表演”的力气。这场由他自己发起、却无法掌控结局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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