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累

伊达腾的目光扫过弟弟苍白汗湿的额角，扫过他紧抿的、带着血痕的嘴唇，最终落在他那双执拗的眼睛上。那眼底深处的疲惫和坚持，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己此刻的狼狈不堪。他确实快要撑不住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大脑已经无法清晰地思考战术，甚至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如果继续强撑下去，不仅照顾不好弟弟，明天整个球队的训练都可能因为他状态不佳而受影响。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妥协感攥住了他。他深深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再坚持，将手中温热的毛巾递了过去。

“小心烫。”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干涩。

伊健旭接过毛巾，手指触碰到那滚烫的温度时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稳稳握住。他没有看哥哥，只是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身体一点点重新调整成趴卧的姿势。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腰椎的闷响和肌肉的撕扯，让他额角再次渗出冷汗，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最终，他将热毛巾摸索着，稳稳地贴敷在自己后腰之上。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渗入冰冷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是深沉的酸胀扩散开来。他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喟叹。

伊达腾就站在沙发边，静静地看着弟弟完成这一切。动作虽然笨拙艰难，却异常精准和独立。他看到伊健旭的指尖因为用力按压毛巾边缘而泛白，看到他脊背因为忍耐高温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一股混杂着心疼、欣慰和更深疲惫的情绪涌上心头。伊达腾知道，弟弟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地、固执地“保护”着他，逼他去休息。

“我就在旁边，” 伊达腾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被强行按下的担忧，“不舒服了就叫我，别硬撑。” 他重复着之前的叮嘱，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层保障。

“嗯。” 伊健旭依旧闭着眼，脸埋在沙发里，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伊达腾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独自承受痛苦的身影刻进心里。然后，他不再犹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自己的那张床。身体接触到柔软床垫的瞬间，沉重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甚至来不及拉上被子，只是将外套随意地盖在身上，几乎是头挨着枕头的下一秒，意识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呼吸很快变得悠长而沉重，带着奔波劳碌后的深深疲惫，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舒展。

伊健旭趴在沙发上，后腰的热敷带来一阵阵灼痛和深沉的酸胀，暂时压制了那无休止的冰冷钝痛。他静静地听着哥哥的呼吸声，那声音像是一道安全的屏障，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内心的惊涛骇浪。确认哥哥真的睡着了，他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侧过一点头，视线穿过沙发靠背的缝隙，望向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