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偶尔的抽噎。伊健旭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他依旧靠在哥哥怀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
“药…”伊健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从伊达腾肩头传来。
伊达腾松了口气,小心地放开他一些,拿起水杯和药片,看着弟弟就着自己的手把药吞下,又喂他喝了几口水。
“睡吧,”伊达腾轻轻拂开弟弟额前汗湿的碎发,“什么都别想,有哥在。”
伊健旭闭上眼,在药物和极度疲惫的双重作用下,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伊达腾没有立刻放下他,他靠坐在床上,静静抱着他,直到弟弟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才将弟弟轻轻地放在床上,自己也在旁边侧躺下,手放在后腰暖着,闭上眼。
第二天清晨,阳光刺眼。下高铁后,回程的小巴车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冠军奖杯被小心地放在前排空座上,金光闪闪,却未能驱散车厢里的凝重。队员们沉默地坐着,目光时不时地、小心翼翼地飘向车厢中部靠窗的位置。
伊健旭坐在那里,腰后垫着厚厚的靠垫,临时护腰隐藏在宽大的外套下。他闭着眼,头靠着冰冷的车窗玻璃,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燥起皮。每一次车辆轻微的颠簸,他的眉头都会无意识地蹙紧,身体也跟着微不可察地绷紧一下。伊达腾坐在他旁边,一只手始终虚虚地护在弟弟腰侧。
鲁哲坐在伊健旭斜前方,手里捏着一瓶刚开封还没喝的运动饮料,几次想回头递过去,又犹豫着缩回手。龙子逸和林奇坐在一起,两人交换着眼神,欲言又止。廖凯坐在稍后一排,右腿打着固定,拄着拐杖,脸上除了对自己伤势的担忧,更多的是对伊健旭的愧疚和关切。
终于,在车辆驶入一段相对平稳的高速路段时,鲁哲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声音放得极轻:“旭哥…喝点水吗?” 他将饮料递过去。
伊健旭缓缓睁开眼,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看了看鲁哲递过来的饮料,又看了看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小心翼翼,心头微微一涩。他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声音沙哑:“谢谢。” 他接过水,拧开时没用什么力,这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凉。
“感觉…好点了吗?” 龙子逸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伊健旭的目光扫过同伴们写满关切的脸庞——鲁哲的忐忑,龙子逸的忧虑,林奇的不安,还有后面廖凯投来的充满歉疚的眼神。他忽然明白了车厢里这份沉默。他们赢了,却像打了败仗。他们此刻的小心翼翼,是怕触碰到他的自尊,怕让他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他放下水瓶,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平时那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好多了,别担心。”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怀念的弧度,“老齐以前总说,看我们打球是他最开心的事之一。他要是知道我们这次拿了冠军,肯定会很高兴的。”
提到齐争文,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复杂。这个被所有人压在内心深处的名字,此刻却被最痛苦的人提起。伊健旭却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怀念的暖意,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份深埋于平静之下的、永不磨灭的伤痛和支撑。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伤痛和失去是人生的一部分,无论发生什么,生活依然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