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伊星冉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呼唤，纯净的笑容瞬间点亮了略显沉重的气氛。伊健旭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却因腰部的牵扯动作凝滞了一下。
“小冉乖，叔叔有点累，让叔叔先休息。”黎星瑶敏锐地察觉，抱着女儿往他那边凑了凑，让伊建旭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后便侧身让开。
接下来的几天，家成了伊健旭唯一的堡垒。球队刚拿了冠军，后续的训练、总结接踵而至，伊达腾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出门前和回家后，第一件事永远是推开弟弟的房门，查看他的情况。黎星瑶所在的青少年羽毛球俱乐部正值暑期班高峰，课程排得满满当当，早出晚归是常态。
于是，偌大的房子里，大部分时间只剩下伊健旭和一岁多的伊星冉。
起初，伊健旭几乎只能趴在床上。腰椎间盘突出急性发作后的神经水肿和肌肉痉挛像无数细密的钢针，时刻提醒着他身体的不堪重负。每一次试图起身或翻身，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闷哼和瞬间布满额角的冷汗。伊星冉似乎本能地感知到叔叔的不适，不再像以前那样扑上来要抱抱，而是抱着她心爱的小狗玩偶，安静地坐在伊健旭床边的地毯上，咿咿呀呀地对着玩偶说话，或者翻看色彩鲜艳的布书。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房间里只剩下她稚嫩的童音和伊健旭沉重而克制的呼吸声。
这种无声的陪伴，成了伊健旭剧痛间隙里唯一的慰藉。他看着小侄女笨拙地尝试把积木垒高，又看着它们轰然倒塌，然后咯咯地笑出声；看着她对着绘本上的小动物认真“对话”，小表情生动可爱，还会时不时看着他笑；偶尔还能从床边垂下手逗逗她。小家伙的世界如此简单纯粹，烦恼不过是一块够不到的饼干，喜悦也只需一个简单的拥抱。这份纯粹的生机，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叔…叔…水…”一天下午，伊星冉抱着自己的小水杯，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踮着脚，努力想把杯子递给他。
伊健旭心头一暖，极其缓慢地伸手接过那只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水杯。杯子里只有浅浅一层水。“谢谢小冉。”他声音嘶哑，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清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一丝甜意，不知是水本身，还是小家伙的心意。
几天过去，在强效药物和绝对卧床的强制休息下，最剧烈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从尖锐的电钻感变成了沉重而持续的钝痛和酸胀，不再那么令人心慌。他终于能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或者极其缓慢地在家中小范围移动。活动范围的扩大，也让他能更多地参与到照顾小冉的日常中。
他不再只是旁观者。他会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客厅角落，背靠着柔软的腰枕，看伊星冉在学步车里“横冲直撞”。他会用嘶哑的声音，耐心地教她认识绘本上的图画：“这是小狗…汪…汪…” 小冉会鹦鹉学舌般跟着念：“汪…汪！”然后开心地拍手。他会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双手，帮她把散落的玩具捡回篮子里，或者在她尝试自己用勺子吃饭，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时，递上温热的湿毛巾，笨拙却温柔地帮她擦拭。这些细微的、琐碎的互动，耗费着他本就不多的精力，却也像无声的溪流，一点一滴冲刷着他内心的荒芜，带来一种奇异的、被需要的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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