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判若两人

伊建旭也渐渐红了眼，齐舒艺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身前的衣服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肩膀微微耸动。温热的泪水迅速洇湿了他胸前那一小片布料。

他的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抚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意味。而他的另一只手，此刻正伸向旁边婴儿座椅里的伊星冉。

小冉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紧紧抱着叔叔哭泣的姐姐，又看看叔叔。她似乎感知到气氛的沉重，小嘴微微瘪着，但没有哭闹。伊健旭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落在小冉毛茸茸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地，缓缓地、安抚性地摩挲着。

两个人，一个在为他迟来的理解与愧疚而崩溃痛哭；一个因陌生大人的情绪而不安。他分出了仅有的两只手，温柔地、无声地，试图给予她们各自所需的慰藉。

齐舒艺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那只稳定轻拍的手，也能感觉到伊健旭身体的微微僵硬——那是长时间维持一个被拥抱的姿势，并且还要分心照顾小冉所带来的不适。她慢慢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曾经飞扬的少年气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近乎温和的沉寂取代。他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带着一种她此刻才能深刻理解的包容；而当他的视线转向被他轻抚头顶的小冉时，那沉寂的眼底会短暂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的暖流。这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荡开更复杂的涟漪。

他变了，这三个字在她的心里炸开。四年前那个被悲痛和愤怒冲昏了头的自己，只看到了哥哥坠楼后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得他没用。

[要天天开心哦小艺！替我跟你哥哥说我先去球馆了！]

当年的伊健旭，像一团灼热的火焰；而现在的他，却判若两人。

“对…对不起，”齐舒艺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终于松开了抱着伊健旭的手，慌乱地向后挪了一点，拉开了些许距离。她看着伊健旭那只安抚小冉的手也自然地收了回来，轻轻搭在婴儿座椅的边缘。“我刚才…太失态了。”她注意到伊健旭在她松开后，不易察觉地、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后背。

“没事，”伊健旭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通红的眼睛上，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又很快转向正抓着自己手指玩的小冉，语气异常平静，“不用在意。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伊建旭坐回到她的对面，没再说话，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齐舒艺打破了沉默，“你这几年还好吗？”

几年过去，还是这么别扭，伊建旭心里想着，并没有在意，“不差。你呢？”

“还不错吧，”齐舒艺回道，虽然哥哥去世给了她很大打击，但好在现在渐渐走出来了。

“齐叔叔和李阿姨也还好吧？”他继续问着。

“嗯，”她轻声开口，“只不过，总归是有些寂寞，尤其过年的时候。”

伊健旭点了点头，没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