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汇入午后的车流,伊达腾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烦躁地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医院惨白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弟弟苍白痛苦的脸、医生凝重的话语、小冉生病时通红的模样…各种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交织、冲撞。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力冲垮。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扫过路边的便利店,想起妻子的叮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车靠边停下。
他走进便利店,买了几个面包,付了账。
就在他拿着一小袋面包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踏进车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护士的号码。伊达腾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擒住了他。他几乎是立刻缩回脚,重重关上车门,启动汽车,手指有些颤抖地划开接听键。
“喂?请问是伊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护士急促而清晰的声音。
“我是!小旭怎么了?!”伊达腾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您快回来!伊健旭情况不太好!他突然出现强烈的躯体反应,呼吸困难,全身肌肉僵硬,尤其是颈部和手臂,像痉挛一样,我们正在处理,但他非常激动,完全不配合!”
“我马上到!按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我立刻到!”伊达腾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变形。他猛地挂断电话,轮胎在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什么疲劳驾驶,什么交通规则,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伊达腾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不断地超车、变道,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周围车辆不满的鸣笛和怒视,但他全然不顾。想象中弟弟痛苦痉挛的模样,护士焦急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在用了药、本该稍微缓解的时候,会突然爆发如此剧烈的躯体反应?是医院的环境勾起了他关于齐争文死亡的创伤记忆?还是那持续不退的低烧和剧烈的神经痛彻底击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想起杜芳曾经说过的话:“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躯体化症状…这种过强的适应性本身是一把双刃剑…在保护内心的同时,也可能悄然掩埋那些未曾正视的伤痛…他可能已经快到自己承受能力的极限了。”
极限…小旭的极限,难道就在此刻被撕裂了吗?伊达腾不敢再想下去,脚下将油门踩得更深。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杜芳的电话。
“小旭躯体化症状又出现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赶回去的路上。”
杜芳听后心里一紧:“我在诊室,很快过去。”
电话挂断,手机被他随手丢在副驾上。他手抖得快握不稳方向盘,但当他握得越紧,手却抖得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