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

医院，单人病房。

此刻病房里充斥着一种紧绷到极致的混乱。柔和的夜灯被调到最亮，惨白的光线无情地照亮了床上那个正在痛苦挣扎的身影。

伊健旭像是被困在了一场无形的噩梦里。他整个人反弓着，背脊僵硬地离开床面，脖颈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向后仰着，喉结上下剧烈滚动，发出“嗬…嗬…”的艰难抽气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死死扼住他的喉咙。他的双手死死地抠抓着床单，手臂上的肌肉如同钢筋般根根隆起、绷紧，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僵硬痉挛状态。双腿也在被子下剧烈地蹬踹着，牵扯到腰部的伤处，带来更猛烈的痛苦，却似乎被更强烈的躯体反应所掩盖。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病号服和身下的床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色是一种濒死般的灰白。

两名护士正竭力按住他剧烈痉挛的双臂，试图阻止他抓伤自己，同时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伊健旭！放松！听我说！吸气！慢慢吸气！” 主治医生也赶到了，快速检查着他的瞳孔和生命体征，眉头紧锁。 “血氧在掉！血压升高！心率过速！”医生语速飞快地报着监测仪上的数据，“给他吸氧！准备镇静剂！注意他的腰！” 氧气面罩被迅速扣上，但伊健旭却像是受到了更大的刺激，挣扎得更剧烈，喉间的“嗬嗬”声变成了破碎的、不成调的嘶吼。

“小旭！” 伊达腾一进门，那含糊不清的嘶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在刚刚冲进病房的伊达腾心上。行李被他随手扔在门口，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几步冲到床边，却被护士推开。

“伊先生，我们知道您着急，但请先在外面等一下。”

说完，她又冲回病房。

匆匆赶来的杜芳只看见傻站在门口的伊达腾。

她向他靠近，站立在一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

“没事的…”是伊达腾开了口，“会没事的…”

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在外面站了太久，久到门内渐渐平静下来，久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张医生走出来，长舒一口气，“别太担心。”

“我知道，”伊达腾拿起从家里带来的行李，面上掩饰不住疲惫，却还是强撑着精神，“谢谢你，老张，你快去休息吧。”

“老伊，”张医生叫住正在往里走的伊达腾，“你也得休息一下。”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杜芳拦住了想走上前的张力，“随他去吧，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会放心休息的。”

张力没说话。

“你去睡一会儿吧，快到上班时间了。”

张力看了眼护士站上的时钟，点了点头，走了。

杜芳一进门，就看见伊达腾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手心虚虚地贴着伊建旭的手背。

他的眼神里只有担忧，即使面上已十分疲倦，眼里也未曾流露出半分。

明明刚才还兵荒马乱，现在却死气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