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颜捏着字条的指尖微微发颤。
东宫夜会？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她将字条凑近烛火，火舌瞬间吞噬了那行小字，化作一缕青烟。
"小姐，该用晚膳了。"青禾捧着食盒进来，看见楚倾颜站在窗边出神，"您怎么了？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楚倾颜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她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饭，却味同嚼蜡。重生后的第一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前世的今天，她因风寒卧床不起，错过了选秀。而如今，她不仅参加了选秀，还被太子亲自选中，更收到了这样一张暧昧的字条。
"青禾，我有些头疼，想早些歇息。"楚倾颜放下筷子，"你去告诉管事嬷嬷，别让人来打扰我。"
待青禾退下后，楚倾颜立刻从箱笼最底层翻出一套素色衣裙。这是她平日练武时穿的，行动最为方便。她又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及笄礼时父亲所赠，藏在腰间。
子时的更鼓声远远传来，楚倾颜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后窗。储秀宫的后院寂静无人，只有一轮孤月悬在夜空。
她灵活地翻出窗外，借着树影的掩护，向记忆中的东宫方向潜去。前世虽未入宫，但父亲曾给她讲解过皇宫布局，此刻派上了用场。
东宫后园比想象中更为幽静。一片梅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凉亭。楚倾颜刚靠近，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
"楚小姐果然守时。"
她浑身一僵，只见萧景珩一袭墨色长衫，立于亭中。月光下，他面容清俊，哪还有白日里病弱的模样？那双眼睛如寒潭般深不见底，正牢牢锁住她。
"参见太子殿下。"楚倾颜行了一礼，暗自警惕。
"免礼。"萧景珩示意她入座，"楚小姐可知，本宫为何邀你前来？"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盘残局，黑白棋子纠缠厮杀，看似已至终局。楚倾颜扫了一眼，谨慎道："臣女愚钝，请殿下明示。"
萧景珩执起一枚白子，在指间把玩："今日选秀，楚小姐对《孙子兵法》的见解颇有意思。本宫很好奇，一个深闺女子，如何懂得'择人而任势'这样的用兵之道？"
白子落入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倾颜心跳加速。这是试探！她早该想到，自己今日的表现太过反常。前世她虽也学过兵法，但绝不敢在公开场合展示。
"家父常与兄长讨论兵事，臣女耳濡目染，略知皮毛。"她垂下眼帘，"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萧景珩忽然笑了："不妥？不，本宫很欣赏。"他指向棋盘，"会下棋吗？"
楚倾颜点头。前世为讨好萧景睿，她曾苦练棋艺。
"陪本宫下一局。"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楚倾颜只得执起黑子，落入棋盘。几手过后，她惊讶地发现，这局残棋竟暗藏杀机——白子看似占优，实则有一处致命破绽。
她犹豫了。该假装不懂，还是展示实力？
"怎么，楚小姐看不出这步杀招？"萧景珩似笑非笑。
他在试探她的底线！楚倾颜心一横，黑子精准落下，直取白棋要害。
"好棋。"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楚小姐不仅懂兵法，棋艺也如此精湛，真是...令人惊喜。"
他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楚倾颜背后一凉。
"殿下过奖。"她勉强笑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萧景珩忽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楚倾颜，你今日看宁王的眼神，很特别。"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楚倾颜手指一颤，差点碰翻棋盒。他注意到了？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臣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她强自镇定。
"恨意。"萧景珩轻声道，"你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一个从未见过宁王的闺阁女子，为何会对当朝皇子有如此深的仇恨？"
楚倾颜如坐针毡。太子的敏锐远超她的想象。她该如何解释？
"殿下误会了。"她急中生智，"臣女并非恨宁王，而是...而是厌恶所有负心薄幸之人。今日见到宁王殿下与几位秀女眉来眼去，不免为未来的宁王妃感到不值。"
萧景珩挑眉："哦？楚小姐倒是性情中人。"他忽然话锋一转，"你觉得，本宫为何选你？"
楚倾颜心跳如鼓："臣女不知。"
"因为你的眼睛。"萧景珩的声音低沉悦耳，"那里面有不属于你这个年纪的东西——痛苦、仇恨，还有...秘密。"
他每说一个词，楚倾颜的心就沉一分。这位太子远比传闻中可怕得多！
"殿下说笑了。"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臣女不过是个普通闺秀，哪来什么秘密？"
萧景珩不置可否，转而指向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那是宁王府。本宫这个三弟，最近动作频频，与兵部几位将领过从甚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倾颜一眼，"楚小姐的父亲，似乎很受宁王赏识？"
这是在警告她！楚倾颜瞬间明白了太子的用意。他怀疑楚家与宁王勾结，选她为妃是为了监视甚至牵制楚家！
前世父亲确实被宁王拉拢，最终导致全家被牵连谋反罪名。这一世，她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家父忠心为国，只效忠于皇上和储君。"楚倾颜直视萧景珩，一字一顿道，"臣女虽为女子，也知忠孝节义。若有人心怀不轨，便是臣女的敌人。"
月光下，两人目光相接，似有无形的交锋。良久，萧景珩微微颔首：
"很好。明日皇后会宣布你入住东宫偏殿，准备大婚事宜。"他站起身，"夜已深，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楚倾颜行礼告退，刚走出几步，忽听萧景珩又道：
"对了，楚小姐可认识一个叫青禾的丫鬟？"
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青禾？太子为何突然提起她的贴身丫鬟？
"是臣女的贴身婢女。"她勉强答道。
萧景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好待她。在这深宫里，忠诚的仆人...很难得。"
直到回到储秀宫，躺在床榻上，楚倾颜仍心绪难平。太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青禾有什么特别？前世青禾确实忠心耿耿，最终却"意外"落井身亡...
她猛然坐起。是丁！前世青禾死前曾说过，看见楚婉柔与宁王府的人密会。莫非她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灭口？
楚倾颜攥紧被褥，心中既愤怒又庆幸。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身边的人再因她而死！
翌日清晨，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果然来宣旨：楚倾颜被选为太子妃，即日迁入东宫兰香苑居住，待钦天监择吉日完婚。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储秀宫内，秀女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纷纷投向楚倾颜。
"恭喜姐姐了。"楚婉柔甜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想到姐姐病了一场，倒因祸得福，得了太子殿下青眼。"
楚倾颜转身，看见楚婉柔一袭粉色衣裙，笑容甜美如常。谁能想到，这副天使面孔下藏着蛇蝎心肠？
"堂妹说笑了。"楚倾颜淡淡一笑，"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姐姐谦虚了。"楚婉柔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妹妹听说，宁王殿下对姐姐也颇为欣赏呢。昨日还向皇后娘娘打听过姐姐。"
宁王打听她？楚倾颜心头一紧。前世的轨迹正在改变，但某些关键点依然顽固地存在着——比如宁王对她的"兴趣"。
"宁王殿下抬爱了。"她故作羞涩地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
"对了，"楚婉柔忽然压低声音，"姐姐昨夜可听见什么动静？妹妹好像看见有人往东宫方向去了呢。"
楚倾颜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我睡得沉，什么都没听见。想必是堂妹看错了吧？"
"是吗？"楚婉柔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又笑道，"那定是妹妹眼花了。姐姐快收拾行李吧，别让东宫的人久等了。"
目送楚婉柔离去，楚倾颜暗暗警惕。这个堂妹比她想象的更危险，竟连她夜访东宫都可能被察觉了。今后在东宫，必须更加小心才是。
"楚小姐，奴婢奉太子之命，来接您去东宫。"
一个清秀的宫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恭敬行礼。楚倾颜转身，不由一怔——这宫女的面容，竟与昨夜太子提到的青禾有三分相似！
"你是...?"
"奴婢名唤白芷，是太子殿下指派来伺候您的。"宫女微微一笑，"殿下说，您见到奴婢就会明白他的意思。"
楚倾颜恍然。太子这是在告诉她，他已知晓青禾的事，而这个白芷，或许就是派来保护她的人？
"有劳白芷姑娘了。"她点头致意，心中对那位深不可测的太子又添几分戒惧。
收拾妥当后，楚倾颜带着青禾随白芷前往东宫。途经御花园时，迎面走来一行人——正是宁王萧景睿和他的随从！
楚倾颜瞬间如坠冰窟。前世就是这个人，在新婚之夜与楚婉柔联手杀了她！此刻仇人近在咫尺，她几乎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楚小姐，真巧啊。"萧景睿停下脚步，含笑打量她。他一身靛蓝锦袍，风度翩翩，任谁也想不到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狠毒。
"参见宁王殿下。"楚倾颜强忍恨意，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免礼。"萧景睿虚扶一把，"恭喜楚小姐入选太子妃。本王昨日一见楚小姐，就觉得气质不凡，果然..."
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很特别。"
这个距离让楚倾颜胃部一阵绞痛。前世的噩梦历历在目，她几乎要抽出腰间匕首，当场刺穿这个伪君子的喉咙！
"殿下谬赞了。"她后退一步，声音紧绷，"臣女愧不敢当。"
萧景睿似乎对她的抗拒很感兴趣，正欲再言，忽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三弟好雅兴，在此拦本宫的太子妃说话？"
楚倾颜回头，只见萧景珩一袭月白蟒袍，负手而立。阳光下的他面色略显苍白，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皇兄误会了。"萧景睿笑着行礼，"臣弟只是偶遇楚小姐，道声恭喜罢了。"
萧景珩不置可否，径直走到楚倾颜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爱妃初入宫中，多有不适，本宫亲自带她熟悉东宫。三弟若无要事，就请便吧。"
爱妃？楚倾颜心头一跳。太子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分明是做给宁王看的！
果然，萧景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那臣弟就不打扰皇兄了。楚小姐，改日再叙。"
待宁王一行人走远，萧景珩立刻松开了手，方才的亲昵荡然无存。
"记住，在这宫里，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他冷冷道，"下次见到宁王，若控制不住眼中的恨意，至少学会掩饰。"
楚倾颜心头一震。他看出来了，她面对宁王时几乎失控的情绪。
"臣妾谨记殿下教诲。"她低声道。
萧景珩神色稍霁："白芷会告诉你东宫的规矩。三日后皇后设宴，你需出席。"他顿了顿，"宁王和楚婉柔都会在场，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楚倾颜站在原地，心潮起伏。
三日后的宫宴...那将是她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也是向仇人们宣告——楚倾颜再也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了！
"小姐，咱们该去兰香苑了。"青禾小声提醒。
楚倾颜收回思绪，看向眼前曲折的宫道。这条路，将引领她走向复仇的第一步。而那位深不可测的太子，究竟是盟友还是另一个需要警惕的对象？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这一世，她誓要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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