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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的牢笼

他的小桃枝

空气凝固成了琥珀,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颜料的气息,呛得桃枝喉咙发紧。

颈后那一点被颜料和指腹碾磨过的小痣,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灼烧感顽固地渗进皮肤深处,顺着脊椎一路蔓延,激起一阵阵细密的寒颤。

陈景云的气息还笼罩着她,带着运动后的微热和那种独特的、冷冽如冬日深潭的味道。

他靠得太近了,近得桃枝能看清他垂落额发下,那双深黑眼眸里翻涌的、近乎实质的暗流——专注,偏执,还有一丝……终于捕捉到目标的、冰冷的餍足。

“我的桃枝,只能长在我画的春天里。”

那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像淬了冰的锁链,沉沉地箍在她的意识上。

桃枝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在这巨大的惊悚和压迫下软倒下去。

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撞得生疼,却也让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瞬。

“你……”她嘴唇哆嗦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愤怒和恐惧,“你凭什么……画我?!你一直在……监视我?!”

她的目光扫过那面暴露在昏黄灯光下的墙壁——满墙的“她”,各个角度,各种神态,像无数双来自过去的、沉默的眼睛,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无知无觉。那些贯穿了整整一个春夏的日期,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

陈景云没有回答她的质问。

他只是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惨白的脸上那双惊怒交加的眼睛。

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正因惊吓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藏品。

他沾着桃粉与翠绿颜料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残留的、属于她皮肤的温度似乎让他眼底的暗色更深了些。

“桃枝同学!你没事吧?”林哲终于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声音发颤,试图上前一步隔开两人,却又被陈景云一个淡漠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眼风钉在原地,进退两难。

陈景云的目光终于从桃枝脸上移开,落在那面画满了素描的墙上。他眼神里没有一丝被人撞破隐秘的慌乱或羞耻,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那只是他随手丢弃的一堆草稿。他抬起那只干净的手,随意地扯过滑落大半的灰布,用力一拽。

“哗啦——”

积尘再次纷纷扬扬。那面触目惊心的墙,连同墙上无数个过去的“桃枝”,被厚重的、肮脏的灰布粗暴地重新覆盖、掩埋。光线似乎都跟着暗了一瞬。

整个过程,他动作利落,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仿佛在处理一件亟待解决的麻烦。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没再看桃枝和林哲一眼,仿佛他们只是墙角碍事的杂物。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迈步向外走去。

经过桃枝身边时,那股混合着冷杉、汗水和极淡血腥气的味道再次强势地掠过她的鼻尖。

他没有停顿,没有言语,径直走出工具间,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走廊深处的幽暗之中。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工具间里只剩下死寂。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沉浮。

“呼……”林哲长长地、带着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后背靠着墙壁滑下去一点,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向僵在门口的桃枝,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同情,“桃枝同学……你……你认识陈景云?”

桃枝猛地摇头,动作大得几乎要把脖子摇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尚未褪去的颤抖:“不认识!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她指着被重新盖住的画墙,指尖抖得厉害,“他……他是个疯子!变态!他一直在偷画我!在我原来的学校!他跟踪我!”巨大的委屈和后怕终于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的灰尘里。

林哲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安慰:“别哭,别哭……没事了,他走了……他……”他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陈景云他……是个传奇,也是公认的……不能惹的人。背景很硬,听说家里……总之,学校老师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性格……非常独,非常怪,没人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他确实画画很好,得过很多大奖,但没人知道他会画……这个。”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被盖住的画墙,眼神复杂。

“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桃枝哽咽着问,下意识地抬手捂住颈后,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粘腻灼热的触感,“什么他的桃枝……什么春天里……”

林哲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完全听不懂。感觉像……”他斟酌着词句,“像他脑子里的某种执念?或者……某种只有他自己懂的隐喻?”他看着桃枝惨白的小脸和惊惶未定的眼神,担忧地说,“桃枝同学,听我的,以后……尽量绕着他走。看到他,就当没看见。千万别再跟他有交集了!刚才……刚才太吓人了!”

桃枝用力点头,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掉。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离那面被掩盖的墙,离那个叫陈景云的恶魔越远越好。

林哲帮她找出了新的围裙和手套,又陪着惊魂未定的她去领了社团活动服。整个过程,桃枝都魂不守舍,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猛地一颤。林哲的安慰和赵大鹏后来咋咋呼呼的关心,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回到高一(3)班分配给她的宿舍时,天色已经擦黑。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女生还没回来。桃枝放下东西,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狭小的空间,熟悉的洗衣粉味道,终于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一点。然而,颈后那一点皮肤,在安静下来后,存在感却变得异常清晰。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脖颈后方,皮肤被搓得发红,直到那点微弱的桃粉色颜料痕迹彻底消失不见,才颓然地停下来。

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主干道上那蛮横的撞击和碾碎笔记本的冷漠;画室里那满墙无声的窥视;颈后那带着颜料烙印的、宣告主权般的触碰和那句冰冷偏执的话语……

“我的桃枝,只能长在我画的春天里。”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胃里一阵翻搅。

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充满阳光和新希望的转学生活的开端。这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带着冰冷窥探和危险气息的陷阱。那个叫陈景云的人,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从她过去学校的桃园,一直蔓延到了这里,将她牢牢罩住。

不行。她不能这样。

桃枝用力擦掉脸上的水珠,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她叫桃枝,但她不是任何人的“桃枝”,更不是谁画在纸上的囚徒!她喜欢植物,喜欢阳光和泥土的味道,喜欢安静地照料那些不会说话的生命。她转学是为了新的开始,不是为了掉进一个疯子的偏执幻想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远离他,彻底地远离。只要她小心避开,不靠近桃树,明天不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像林哲学长说的那样,把他当成一团会移动的空气……日子久了,他那种心血来潮的“兴趣”总会消失的吧?

接下来的几天,桃枝像一个高度警惕的哨兵,严格执行着自己的“远离陈景云”计划。

她总是低着头走路,目光只盯着前方一小块地面,或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本。耳朵却时刻竖着,仔细分辨着周围的脚步声和议论声。

只要听到“陈景云”三个字,或者感觉到某种过于强烈的、带着压迫感的视线,她就像受惊的兔子,立刻改变路线,宁愿绕远路也绝不靠近源头。

课间休息,她要么埋头看书,要么和同桌讨论习题,绝不去走廊或窗边张望。午餐时间,她选择最早或最晚去食堂,避开人流高峰。

放学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目标明确地穿过人群,径直回宿舍或去图书馆自习,绝不在校园里任何可能“偶遇”的地方逗留。

植物社的活动也成了她的避难所。只要没课,她就泡在活动室里。这里绿意盎然,只有温和的林哲和爽朗的赵大鹏,还有那些安静生长的植物。她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分配给她的几盆绿植,给它们松土、浇水、擦拭叶片,动作轻柔专注。

只有在和这些沉默的生命相处时,她紧绷的神经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她刻意回避着工具间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噬人的怪兽。

至于生态角那片让她心系的桃树……她强忍着想去看望它们的冲动,一次也没靠近过。

只是偶尔从远处路过,目光匆匆掠过那片粉色的树冠,心里泛起一丝难言的酸涩和担忧——不知道那些被折断的新枝,有没有再被人伤害?不知道它们还好不好?

她的生活似乎真的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离了开来。陈景云这个名字,连同他带来的巨大阴影,好像真的在渐渐淡出她的世界。她再没有撞见过他。主干道上的惊魂,画室里的骇然,仿佛都成了一场逐渐模糊的噩梦。

紧绷的神经开始有了些微的松懈。偶尔在食堂吃饭,听到邻桌女生兴奋地小声议论着“陈景云今天篮球赛又赢了”、“陈景云代表学校去参加奥赛了”之类的话题,她也能强迫自己充耳不闻,专注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只是握着筷子的指尖,会不自觉地微微用力。

直到周三下午的体育课。

南城初秋的下午,阳光依旧带着灼人的余威。高一(3)班的体育课被安排在下午第二节,内容是排球基础练习。

操场被晒得发烫,塑胶跑道蒸腾出微微刺鼻的气味。桃枝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混在女生堆里,笨拙地练习着垫球。她运动神经不算好,排球总是控制不好方向,不是飞得太高就是砸到手臂上,疼得她直皱眉。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边的碎发。

“桃枝,手腕放松点!用这里发力!”体育老师在一旁大声指导着。

桃枝咬着唇,努力调整着姿势。就在她又一次将球垫飞,手忙脚乱地想去追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操场对面。

那里是篮球场。

几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进行激烈的半场对抗,跳跃,奔跑,篮球撞击地面发出沉闷急促的“砰砰”声,伴随着男生们短促有力的呼喝。

一道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即使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即使周围人影晃动,桃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景云。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背心和同色运动短裤,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在阳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汗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上。他运球的动作迅猛而充满掌控力,一个利落的变向晃过防守队员,起跳,后仰,手腕轻轻一拨——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唰!”空心入网。

干脆利落。

场边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女生的尖叫。

进球后的陈景云,脸上没什么表情,落地后随意地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眼神淡漠地扫过全场。那眼神,如同巡视领地的猛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睥睨。

就在他目光扫过排球场地这边时,似乎……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隔着喧闹的操场,隔着灼热的空气,隔着攒动的人头。

桃枝的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跳!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低下头,动作快得差点扭到脖子。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连正午的阳光都无法驱散。她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塑胶颗粒,仿佛要将地面盯出一个洞来,握着排球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看到了吗?他看到自己了吗?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平静。颈后那个早已消失的印记,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

“桃枝!发什么呆!接球!”体育老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一个排球旋转着朝她飞来。

桃枝完全乱了方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刚才那道冰冷的、仿佛穿透人群锁定在她身上的视线。她手忙脚乱地抬起手臂,姿势僵硬变形。

“啪!”

排球没有垫起来,反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毫无防备的额头上!

一阵钝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唔……”桃枝痛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后跌坐在地。排球弹跳着滚远了。

“桃枝!” “你没事吧?”周围的女生惊呼着围了上来。

额头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桃枝捂着头,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惊恐,再次投向篮球场的方向。

隔着混乱围上来的人群缝隙,篮球场上,那个穿着黑色背心的身影,依旧在奔跑跳跃。

他刚刚投进了一个球?还是在抢断?桃枝看不真切了。

但她清晰地看到,就在她跌倒的瞬间,陈景云似乎……侧过了头。

隔着半个操场鼎沸的人声和蒸腾的热浪,他侧脸的轮廓冷硬如石刻,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精准地、直直地投射过来!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关切,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审视。像在观察一个实验对象突然发生的意外变量。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重量,牢牢地钉在跌坐在地、狼狈捂头的桃枝身上!

他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只是那样看着。

仿佛她的疼痛和狼狈,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需要被纳入观察记录的戏剧。

一股比额头上的疼痛更甚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桃枝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她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周围的关切询问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原来,所谓的“远离”,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幻觉。

他根本不需要靠近。

他的目光,他无处不在的、带着冰冷审视和无形压迫的目光,本身就是一座她无法挣脱的牢笼。

无论她躲到哪里,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穿透她自以为安全的屏障,将她重新钉回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之下。

那颗被他用颜料标记过的小痣,在发丝下隐隐作痛。

她的逃离,像个苍白无力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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