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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标记

他的小桃枝

那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桃枝的指间,更烫在她的心上。粗糙的纸面上,“桃枝,我的。”四个字如同淬了毒的藤蔓,带着陈景云特有的、冰冷的占有欲,死死缠绕住她的呼吸。她猛地将它揉成一团,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仿佛要将那字迹连同它所代表的一切都碾碎在血肉里。

“桃枝?”林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那是什么?”

桃枝没有回答。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死死攥着那团废纸,指节绷得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虚无的浮木。

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惊恐,猛地投向窗外——那个刚刚陈景云站立过的、空无一人的角落。

阳光刺眼,树影斑驳。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像是无声的嘲弄。

他走了?还是……只是隐入了更深的暗处?

这个念头让桃枝浑身发冷。她猛地收回视线,将手里那团揉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将它隔绝在世界之外。

“没……没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不敢看林哲的眼睛,生怕对方从她眼里读出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和荒谬感。“一张……没用的废纸而已。”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却掩饰不住尾音的颤抖。

林哲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

“没事就好。刚才……吓我一跳。”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安抚,“别想太多,可能就是……恶作剧?或者……”

恶作剧?桃枝在心里苦涩地反驳。什么样的恶作剧,会带着那样冰冷、黏腻、仿佛要将人吞噬的占有气息?什么样的恶作剧,会精准地出现在他刚刚消失的地方?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自己的小喷壶,走到窗边那几盆属于她的绿植前。动作有些机械,失去了往日的轻柔。

水流浇在玉露饱满的叶片上,汇聚成一颗颗摇摇欲坠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桃枝看着那光,眼前却晃动着纸条上那四个扭曲的字,晃动着陈景云站在窗外阴影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接下来的日子,桃枝将自己缩得更紧。她像一只受惊过度、草木皆兵的鼹鼠,在校园这个巨大的迷宫里,挖掘着一条条只属于她的、绝对安全的通道。

她开始精确计算时间。早上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那时走廊里的人还稀稀拉拉。放学铃声一响,她永远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脚步快得像在逃离追捕,书包带子紧紧勒着单薄的肩膀。

去食堂的时间被压缩到最短,只挑最角落、背对着人流的位置,食不知味地快速吞咽。图书馆成了她待得最久的地方,只坐在最深处、被书架阴影完全笼罩的座位,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知识的尘埃里。

植物社的活动室依旧是她的绿洲,但每次进去,她的目光都会下意识地、飞快地扫过那扇紧闭的工具间门,心脏会不受控制地收紧。

只有在真正触碰到那些温润的陶盆,感受到泥土的松软和叶片蓬勃的生命力时,那种被窥视、被标记的窒息感才会稍稍退却。

林哲和赵大鹏都默契地不再提那天的事。林哲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来活动室时,让门敞开着,让更多阳光和走廊的声音涌进来。

赵大鹏则变着花样找些需要细心和耐心的小活儿给她,比如给多肉拼盘调整位置,或者让她负责记录几盆新扦插苗的生长数据,试图用琐碎的专注转移她的心神。

这天下午,桃枝正趴在活动室靠窗的长桌上,对着阳光仔细辨认一株叶插小苗新冒出的、几乎看不见的根点。林哲在一旁整理新到的花肥标签。

赵大鹏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盆巨大的发财树旁,用一把小刷子仔细清理着叶柄连接处的积灰,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跑调的歌。

阳光暖融融的,空气里浮动着泥土和绿叶的清香,气氛难得的宁静安适。

“……所以说,这做人啊,有时候真不能只看表面。”赵大鹏大概是清理得无聊了,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就像咱学校某些人,看着光鲜亮丽,呼风唤雨的,背地里指不定……”

“大鹏!”林哲猛地抬头,厉声打断他,眼神带着警告,飞快地瞟了桃枝一眼。

赵大鹏被他喝得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讪讪地闭上了嘴,低下头更加用力地刷着发财树的叶子。

这突兀的打断和两人之间瞬间交换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桃枝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她握着放大镜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凉。他们说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一股难言的酸涩和委屈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一丝被排除在外的孤独感。她装作没听见,更加专注地将目光聚焦在放大镜下的那点微小的白色根尖上,仿佛那是全世界唯一重要的东西。可那点根尖在她眼中却开始模糊、晃动。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礼貌地敲响了三下。

“请进。”林哲扬声应道,同时迅速调整了表情。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整洁校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斯文的男生探进头来,是隔壁生物社的社长。“林哲同学在吗?我们社订的那批培养皿到了,麻烦签收一下。”

“哦,来了!”林哲放下手中的标签,快步走了出去。

活动室里只剩下赵大鹏和桃枝。空气似乎又安静了几分,只剩下赵大鹏手中小刷子刷过叶片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赵大鹏低着头,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刷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刚才的沉默有些尴尬,又或许是觉得桃枝那过分专注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可怜。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压低了许多,带着一种笨拙的、想要安慰和解释的意味:

“那个……桃枝学妹,你别往心里去。刚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林哲他是怕你……怕你再被吓着。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真的。”

桃枝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些。她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放大镜下那点微弱的生机,声音很轻:“……学长,他……陈景云,他是不是……做过什么很可怕的事?”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她需要一点答案,哪怕只是冰山一角,来支撑她日益加深的恐惧和疑惑。

赵大鹏沉默了几秒,刷叶子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沉重和讳莫如深:“可怕?怎么说呢……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那种可怕。是……是另一种。”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摇了摇头:“他家里……背景很深。具体我们也不清楚,但学校里,连校长见了他家的人都得客客气气。他自己……怎么说呢,太独了,心思深得像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问。他做事……没什么顾忌的。以前有个高三的学长,家里也有点背景,就因为抢了他一个什么竞赛的名额,在背后说了几句难听话……”

赵大鹏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桃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放大镜的手指冰凉:“后来呢?”

“后来……”赵大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那个学长家里突然就……惹上了大麻烦。他爸的公司被查,他本人……也莫名其妙因为一件很小的事,被记了大过,差点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最后……转学了。事情做得……一点把柄都抓不到,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

赵大鹏又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所以啊,学校里没人敢惹他。他那种人……我们惹不起,也躲不起。林哲说得对,看到他就当没看见,千万别沾上,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符咒,重重地烙在桃枝的心上。比那张纸条上的字更让她遍体生寒。她想起了那满墙的素描,贯穿了整个春夏的窥视;想起了颈后那带着颜料、宣告主权般的触碰;想起了篮球场上穿透人群的冰冷审视;更想起了那张写着“我的”的纸条……这一切,难道就是“沾上”的后果?

她只是一个刚转学来的、只想安静照料植物的普通学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颈后那颗小小的痣,在发丝下隐隐发烫,像一个无声的、耻辱的烙印。

“我……我知道了。”桃枝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她放下放大镜,指尖冰凉,“谢谢学长。”

她站起身,甚至没敢再看赵大鹏一眼,只觉得这间充满绿意的活动室,此刻也让她感到窒息。“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张卷子没做完,我先回去了。”她几乎是仓促地抓起书包,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活动室。

林哲刚好签完字回来,在门口差点和她撞上。

“桃枝?这就走?”林哲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匆忙的脚步,担忧地问。

“嗯。”桃枝含糊地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几乎是逃离般消失在走廊转角。

她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回宿舍。心里乱得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赵大鹏的话和那张纸条上的字交替在她脑海里轰鸣。她需要一点能让她冷静下来的东西。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图书馆。只有那里厚重的寂静和书卷的墨香,能暂时隔绝外面那个让她恐惧的世界。

她依旧选择了最角落、最靠里的位置。光线昏暗,高大的书架投下深沉的阴影,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封面破损的硬壳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拿出针管笔。笔尖落在光滑的纸面上,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誊抄或绘画。她只是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线条,凌乱的、纠缠的,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桃枝,我的。”

那四个字又鬼魅般地浮现在眼前。她猛地握紧了笔,力道大得笔尖在纸上戳破了一个小小的洞。她看着那个洞,像是看到了自己心脏上被强行凿开的缺口。愤怒、恐惧、委屈……种种情绪翻腾着,最终化为一种强烈的、想要反抗的冲动。

她凭什么要是“他的”?她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人生!她不是他画在纸上的囚徒,更不是他随意标记的所有物!

一股从未有过的倔强和愤怒,压过了恐惧。她盯着笔记本上那个被戳破的小洞,又看了看口袋里那团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纸条。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升起。

她飞快地将那团皱巴巴的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来,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然后,在图书馆这片绝对的寂静里,在无人注视的阴影角落,她咬紧了下唇,双手抓住纸条的两端——

“嘶啦!”

清脆而微弱的撕裂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纸条被从中间,干净利落地撕成了两半!

“嘶啦!嘶啦!”

她不停手,带着一种近乎宣泄的快意,将两半再撕成四半,四半撕成八半……直到那张写着“桃枝,我的”的纸条,在她手中彻底变成了一堆无法辨认的、指甲盖大小的碎屑!

她看着掌心那一小堆白色的、带着墨迹的碎纸屑,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完成了一项壮举。

仿佛亲手撕碎了那道无形的枷锁。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感,像冰冷的蛇,倏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很轻。像是目光的重量。

桃枝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抬起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着濒死般的窒息感,循着那感觉的来源,猝然望向——

斜前方,隔着两排高大的书架,在图书馆深处另一个同样阴暗的角落。

那里,光线更加晦暗。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高大身影,几乎完全融在书架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黑色石像。

他背对着桃枝的方向,似乎正低头看着书架上的某本书,姿态随意。

宽大的兜帽罩住了他的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

距离不算近,光线又暗,桃枝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无法百分百确定那就是陈景云。

可是,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如同深潭寒水般的气息,却隔着书架的阻隔和图书馆特有的墨香,丝丝缕缕、无声无息地弥漫过来,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压迫感。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他……看到了吗?

看到她撕碎那张纸条的……全部过程?

桃枝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掌心里那一小堆纸屑,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像烧红的炭块,灼烧着她的皮肤。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个黑影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图书馆深处老旧空调运转时发出的、极其低沉的嗡鸣,在死寂中规律地回响。

就在桃枝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对峙和巨大的恐惧压垮时——

那个隐在阴影里的身影,极其缓慢地、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微微侧了一下头。

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调整。兜帽的阴影下,那冷硬的下颌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一道锐利的、如同实质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书架的阻隔和晦暗的光线,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桃枝僵硬的脸上。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那视线里,似乎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玩味。

甚至,在那瞬间,桃枝似乎捕捉到那冷硬的下颌线条,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转瞬即逝的、近乎愉悦的弧度。

像猎人看到猎物终于按捺不住,在精心布置的陷阱边缘,做出了意料之中的挣扎。

然后,那道身影转回了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桃枝极度恐惧下的幻觉。他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像一尊真正的石像,融在图书馆最深沉的阴影里。

无声。无息。

唯有那冰冷的、带着玩味和一丝近乎愉悦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缠绕在桃枝的每一寸神经上。

桃枝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掌心里那堆被她撕得粉碎的纸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她以为撕碎了纸条,就是撕碎了他的标记,就是一次小小的反抗。

可在那双洞悉一切、冰冷玩味的眼睛注视下,她的反抗,像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话。

那无声的注视本身,就是一道新的、更加令人绝望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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