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碎的、如同亿万只虫豸在耳蜗深处啃噬低语的声响，并非幻觉！它清晰地、顽固地钻入吴邪的脑海，带着一种古老、混乱、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质感。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却仿佛来自颅骨内部，更加清晰！
“胖子！你…听到没有？”吴邪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看向旁边的王胖子。
胖子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涣散：“听…听到了！他娘的…像…像一群鬼在老子脑子里开会！吵得脑浆子疼！”
这声音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信息的洪流？一种被强行灌注的、破碎的、来自远古的…记忆碎片？！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嘈杂低语声中，吴邪正前方那片巨大的、流淌着暗红脉络的青铜山壁，景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原本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色彩和光影开始扭曲、凝聚、变幻！一幅庞大而清晰的动态画面，如同海市蜃楼般，凭空浮现在青铜壁面上！
画面呈现的是一个极其古老、风格与任何已知文明都迥异的巨大祭坛内部。同样是青铜铸造，结构却更加原始、粗犷，充满了蛮荒的力量感。穹顶高耸，布满更加巨大、更加扭曲的螺旋纹路，纹路中流淌的，是刺目的、如同岩浆般的金红色光芒，而非现在的暗红。
祭坛中心，矗立着一座更加宏伟、形态更加狰狞的青铜巨柱！柱体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扭曲盘绕，如同一条被钉死在祭坛上的青铜巨龙！巨柱顶端，并非漩涡，而是一个燃烧着熊熊金红火焰的深坑！
最让吴邪和胖子灵魂战栗的是祭坛下方！
黑压压地跪伏着无数人影！他们穿着极其简陋、样式奇古的兽皮或粗麻衣物，身形异常高大健硕，裸露的皮肤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和图腾。他们以最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青铜地面，身体因为极度的敬畏或恐惧而剧烈颤抖。无声的呐喊和狂热的祈祷，如同实质的浪潮，透过青铜壁的画面，冲击着吴邪和胖子的精神！
而在那燃烧着金红火焰的巨柱顶端边缘，赫然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挺拔，穿着样式古朴、绣满复杂螺旋纹路的青铜色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造型狞厉、同样由青铜铸造的兽面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他手中高高举起一柄造型奇特的、如同权杖般的青铜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宝石（与张起灵之前掷出的锈铜钩材质相似）。
权杖指向祭坛下方一个被两名强壮武士押解上来的身影。那身影同样高大，却伤痕累累，被剥去了上衣，露出布满鞭痕和烙印的胸膛。他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和愤怒，拼命挣扎着。
权杖顶端的幽蓝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画面中的祭坛巨柱顶端的金红火焰猛地蹿升，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力量降临！
被押解的身影发出无声的、极度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扭曲，皮肤表面鼓起道道诡异的青黑色筋络！紧接着，在吴邪和胖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人的身体如同被高温熔化的蜡像，开始从四肢末端迅速溶解、塌陷！血肉骨骼在无形的力量下消融、汽化，化作丝丝缕缕猩红的气流，被那燃烧的金红火焰贪婪地吸扯进去！
活祭！以活人血肉为引，点燃祭坛之火！
画面在此刻定格，充满了血腥、残忍和无法言喻的邪恶力量感。那个手持权杖、戴着兽面面具的身影，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画面，仿佛跨越了千万年的时空，冷冷地注视着平台上的吴邪和胖子！
“呕…”胖子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吴邪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那活祭的场景太过真实、太过恐怖，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这画面…这戴面具的身影…那双眼睛…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双眼睛！那眼神！那透过面具也无法完全遮掩的、冷峻而深邃的轮廓…像极了张起灵！
不！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除了那眼神中透出的、毫无人性的、神明般的冰冷和漠然！
“小…小哥？！”吴邪失声惊呼，声音嘶哑。
“什么小哥？！”胖子刚缓过一口气，听到吴邪的惊呼，猛地抬头看向画面，当他看清那兽面身影的轮廓和那双眼睛时，也瞬间如遭雷击，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之际，青铜壁上的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猛地闪烁、扭曲了一下！
场景瞬间切换！
依旧是那个古老的祭坛，但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显得更加残破、衰败。金红的火焰变成了如今这般暗红粘稠的液体在纹路中流淌。祭坛巨柱顶端那燃烧的深坑，被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红漩涡所取代。
这一次，祭坛下方没有跪伏的人群，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染满污血和尘土的黑色身影，孤独地站在祭坛之下。他的身形同样挺拔，背对着画面，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他似乎在仰望着那巨大的暗红漩涡，背影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孤独和…决绝。
吴邪和胖子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这个背影…他们太熟悉了！无数次在黑暗中并肩作战，无数次在绝境中为他们断后！
是小哥！张起灵！
虽然穿着不同，但那身形，那气质，绝不会有错！
画面中的张起灵（？）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什么，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走向那旋转的暗红漩涡！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被漩涡吞噬的瞬间，他似乎有所感应，猛地回头，望向画面的“视角”——也就是吴邪和胖子所在的方向！
一张苍白、疲惫、布满血污，却依旧冷峻如昔的脸，清晰地映入吴邪和胖子的眼帘！
就是张起灵！活生生的张起灵！但那双眼睛…不再是以往的沉静或深邃，而是充满了血丝，瞳孔深处，竟然也闪烁着两点与祭坛漩涡同源的、诡异的暗红光芒！那眼神中，有决绝，有悲伤，有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还有一种…吴邪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令人心碎的…诀别之意！
“不——！！！”吴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失声嘶吼！他猛地向前扑去，想要阻止画面中那个走向毁灭的身影！
然而，他的身体穿过了青铜壁的虚影，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墙面上！画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张起灵那诀别的眼神在涟漪中破碎、消散…
青铜壁上的幻象彻底消失了。四周再次只剩下流淌的暗红脉络光芒和祭坛低沉的嗡鸣。那脑海中的嘈杂低语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幻觉…是幻觉对不对？天真？”胖子声音干涩，带着哭腔，抓着吴邪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小哥…小哥还在下面！他刚才没进去！没进去对不对？！”
吴邪瘫坐在冰冷的青铜平台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内衣，黏腻冰冷。那幻象太过真实，尤其是张起灵最后回头那一眼，那眼中的暗红和诀别，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是过去？是未来？还是某种扭曲的映射？
他猛地低头，看向下方祭坛边缘。张起灵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生死未卜。暗红的脉络光芒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和身下刺目的血迹。
“小哥！”吴邪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决绝，“等着！我们来了！”
他挣扎着爬起，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平台和下方祭坛之间的落差。没有阶梯，只有近乎垂直的、光滑冰冷的青铜壁面！
“胖子！绳子！还有绳子吗？”吴邪嘶吼着，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背包和胖子巨大的驮包里翻找。
“没…没了！刚才都断了！”胖子也急疯了，把驮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除了装备，只有那截锈迹斑斑、救了张起灵一命的青铜弯钩构件。
没有绳索！下方是接近十米高的垂直落差！光滑如镜的青铜壁！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两人的心脏。
“他娘的！老子爬下去！”胖子眼中凶光一闪，抓起冰镐就要去凿那光滑的青铜壁面。
“等等！”吴邪猛地抓住胖子，声音因为一个疯狂的念头而颤抖，“看那墙！看刚才出现画面的那面墙！”
胖子一愣，看向那片光滑的青铜壁。刚才幻象出现的区域，此刻恢复了冰冷金属的原貌，但在流淌的暗红脉络光芒映照下，胖子惊恐地发现，那片墙壁上…似乎并非完全光滑！
一些极其细微的、与周围螺旋纹路走向截然不同的、如同指甲反复刮擦留下的…凌乱刻痕！密密麻麻，布满了那片区域！刻痕很浅，被厚厚的氧化层覆盖，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而在那片凌乱刻痕的中心位置，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的青铜壁面，颜色似乎…更深沉一些？隐隐约约，仿佛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向内凹陷的…人形轮廓？！轮廓的边缘，似乎还有一些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
“血…”吴邪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那…那是血吗？有人…被…被砌进去了？”
胖子顺着吴邪的目光仔细看去，头皮瞬间炸开！那模糊的轮廓，那深褐色的污渍…结合刚才看到的恐怖幻象，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瞬间击中了他！
“我艹…”胖子浑身肥肉都在哆嗦，“该不会…该不会刚才我们看到的那第二个‘小哥’…他…他没被吸进去…而是…而是被这堵青铜墙…活活…吞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两人脑中炸响！他们死死盯着那片墙壁上模糊的人形凹陷和深褐色的污渍，又猛地看向下方生死不知的张起灵，一股比昆仑寒风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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