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克劳塔楼顶层寝室的拱形窗外,苏格兰高地的晨光穿透薄雾,将黑湖水面染成一片碎金。顾时辛在深蓝色帷幔四柱床上睁开眼,眼神清明,毫无初醒的迷蒙。他起身的动作利落无声,仿佛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
公共休息室里,新生们正兴奋地围着罗杰·戴维斯领取课表。顾时辛安静地排在队尾,周身疏离的气场让其他新生不自觉地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
“给,顾时辛。”罗杰将羊皮纸递给他,目光温和,“第一堂是魔药课,在地下教室。斯内普教授……”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要求非常严格。跟紧队伍,别迟到。”
顾时辛接过课表,目光快速扫过:魔药学(斯内普),变形术(麦格),草药学(斯普劳特),魔法史(宾斯)……他微微颔首:“明白。”声音平稳,听不出对“斯内普”这个名字有任何特殊反应。
霍格沃茨的地下走廊阴冷潮湿,石壁上挂着幽幽燃烧的火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陈年草药、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根茎的气息。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的新生们排着队,走向那扇标志着魔药课教室的厚重木门。
门内,光线更加昏暗。长桌排列整齐,上面摆放着黄铜天平和闪烁着冷光的银质器皿。墙壁被高大的架子占据,上面塞满了无数贴着标签、装着诡异液体和干瘪动植物的玻璃罐。整个空间冰冷、压抑,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充满了秘密的地窖。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如同这地窖的一部分,无声无息地从教室后方的阴影里滑行而出。他漆黑的长袍翻滚,蜡黄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石雕,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过鱼贯而入的学生们,那目光带着实质的寒意,让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新生们瞬间噤若寒蝉。
“在我的课堂上,”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在石缝间滑行,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你们不需要愚蠢地挥舞魔杖,也不需要发出毫无意义的噪音。”他踱步到讲台前,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一扫过前排学生的脸,最终在哈利·波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
“你们需要的是……精确。”他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个词,如同在品尝一颗苦涩的药丸,“以及对魔药这门精密科学的……一丝敬畏。”他的目光最终掠过人群,在顾时辛那张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上短暂停留了零点几秒,没有厌恶,也没有兴趣,只有纯粹的、对一件新物品的、公式化的评估。
“现在,翻开你们的课本,《魔法药剂与药水》,第一章。”斯内普转身,黑袍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开始在黑板上书写复杂的魔药配方和注意事项。
顾时辛坐在靠后的位置,动作精准地翻开书页,取出银质小刀和研钵。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配方上,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瞬间将每一个步骤、每一份材料的分量、处理方式和火候控制分解、理解、刻印。
“疥疮药水……”斯内普冰冷的讲解在继续,他详细地剖析着每一步骤的要点和可能的失败灾难(“坩埚融化”、“恶臭气体”、“永久性毁容”),语气里充满了对新生们愚蠢的预判。
实操开始。教室里瞬间响起坩埚加热的滋滋声、研钵捣碎的闷响、以及学生们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顾时辛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捻起干荨麻,银质小刀落下,每一片都切割得均匀细碎。毒蛇牙在研钵里被碾磨成细腻均匀的粉末,没有一丝浪费。他点燃坩埚下的火焰,幽蓝色的火苗稳定地舔舐着坩埚底部。加入豪猪刺的时机分毫不差,顺时针搅拌的圈数和力道精确得如同用尺子量过。当冒着泡的魔药在他坩埚中逐渐呈现出教科书般完美的、如同融化水晶般的淡蓝色时,他熄灭了火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滴药液溅出坩埚。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混乱和斯内普那如同毒蛇般在课桌间逡巡、随时准备喷射毒液的视线都与他无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哈利·波特那边。纳威·隆巴顿的坩埚里正翻涌着可怕的、如同柏油般粘稠的深紫色液体,冒着刺鼻的黄绿色烟雾,眼看就要失控。哈利手忙脚乱地想帮他,结果自己碰翻了研磨好的毒蛇牙粉末,引发了一小阵呛人的烟尘。赫敏在旁边焦急地小声提醒,罗恩则一脸惊恐地看着纳威那锅可怕的“杰作”。
斯内普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滑行而至。他蜡黄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哈利身上。
“波特!”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是否可以假设,你那被巨怪亲吻过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精确’二字的含义?还是说,你认为隆巴顿先生那锅足以毒死一窝火蜥蜴的……垃圾,需要你慷慨的、并且同样愚蠢的援手?”他根本不给哈利辩解的机会,“隆巴顿!因为你那锅……令人作呕的失败品,以及显而易见的、对基本魔药材料的处理无能——赫奇帕奇扣五分!而波特……”
斯内普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牢牢钉在哈利涨红的脸上:“为你那鲁莽、愚蠢、且毫无用处的‘英雄主义’,以及你造成的额外混乱——格兰芬多,扣十分!”他冰冷的声音在压抑的地下教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残酷的快意。
德拉科·马尔福在斯莱特林的长桌那边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他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对旁边的克拉布和高尔说:“看来救世主的名头在坩埚面前可不管用,是不是?也许他该去参加巨怪摔跤,而不是来玷污魔药这门高贵的艺术?”他的目光得意地扫过哈利,又状似无意地瞥向教室后方那个安静的身影。
顾时辛仿佛没听见任何声音。他正用一根细长的玻璃棒,轻轻搅动着自己坩埚里那完美无瑕的淡蓝色药水,观察着它在光线下折射出的纯净光泽。然后,他拿起一个水晶小瓶,手腕稳定地将药水倾倒进去,一滴不漏。瓶塞被无声地塞紧,动作精准利落。
就在德拉科的嗤笑声和斯内普的训斥余音未散时,顾时辛清冷平稳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角落响起,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教授。”
斯内普猛地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锐利地射向声音来源。当他看到顾时辛手中那瓶在昏暗光线下也闪烁着纯净蓝光、如同艺术品般的疥疮药水时,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那是纯粹的对“完美造物”本身的、近乎本能的、冰冷的欣赏,如同看到一剂毫无瑕疵的标准魔药样本,而非出自一个新生之手。没有赞许,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的确认。
顾时辛将水晶瓶放在桌角,目光平静地迎上斯内普的审视,没有任何得意或畏惧,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疥疮药水,已完成。”
斯内普的目光在那瓶完美的药水和顾时辛那张冷白平静的脸上来回扫视了半秒。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更冷的直线。最终,他没有任何表示——没有加分,没有点评,甚至连一个鼻音都欠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仿佛那瓶完美的药水和他刚刚扣掉格兰芬多的分数一样,都是课堂上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他黑袍翻滚,继续转向下一个可能犯错的目标。
顾时辛对此毫无反应,仿佛早已预料。他安静地开始清理自己的操作台,银质器具碰撞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一丝不苟。哈利看向他,翠绿的眼眸里混杂着对斯内普的愤怒、对自己失误的懊恼,以及一丝对顾时辛那强大冷静的、近乎仰望的复杂情绪。德拉科则眯起了灰蓝色的眼睛,顾时辛那无视一切、只专注于完美的姿态,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更强烈的、想要“拥有”或“征服”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