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区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走廊上挤满了伤员,呻吟声、哭喊声和医疗AI的电子音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张刃禾坐在隔离间的病床上,右臂插满了监测导管,冥照被特殊力场封锁在墙角,刀身上的暗紫色痕迹在医疗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所以,"鹰眼教官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早就知道自己被污染了。"
这不是疑问句。张刃禾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的纹路中,隐约可见一丝暗紫色的细线,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耳后的灼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麻木——就像那片皮肤已经不属于自己。
隔离间的门突然滑开,宋瑜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颊上还贴着止血凝胶,作战服换成了宽松的病号服,却掩不住她眼中的怒火:"你们要对他做什么?他又不是犯人!"
"未经通报闯入,违反条例第三十七条。"鹰眼教官头也不回,"出去。"
"放屁!"宋瑜汐一把扯下左臂的输液针头,血珠飞溅在洁白的地面上,"要不是他,半个训练营都被那些怪物拆了!你们——"
"瑜汐。"张刃禾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出去。"
宋瑜汐僵在原地,琥珀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你...你确定?"
张刃禾抬起头,黑眸中暗紫色的光点已经消退,但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沉淀在那里:"我需要单独见守阁人。"
门再次滑开,林昸和云琬桐一左一右架住宋瑜汐。"走吧,"林昸低声道,"守阁人已经到了。"
果然,走廊尽头,一个佝偻的灰袍老者正缓步走来。他看起来老得可怕,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秘密。学员们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连鹰眼教官都微微低头致意。
"都出去。"守阁人的声音出奇地年轻,与苍老的外表形成诡异反差,"我和'冥渊'单独谈谈。"
当隔离间只剩下两人时,守阁人枯槁的手指轻轻一划,复杂的隔音结界瞬间笼罩整个房间。他慢悠悠地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烤红薯?
"吃吗?刚烤好的。"他笑眯眯地问,仿佛刚才的血战只是一场幻梦。
张刃禾盯着那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嘴角抽了抽:"...不用。"
"啧,跟张责一样没情趣。"守阁人遗憾地摇摇头,自顾自剥开焦脆的外皮,"那么,说说吧,'它'什么时候开始跟你说话的?"
张刃禾的瞳孔微微收缩:"您知道?"
"当然知道。"守阁人咬了一大口红薯,烫得直哈气,"那可是我亲手从张责体内抽出来的'蚀心种'。"
病床的金属扶手在张刃禾掌下扭曲变形。他死死盯着守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试图找出戏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七年前,第七哨所陷落。"守阁人边吃边讲,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张责为了关闭影噬兽母巢的裂缝,主动让'蚀心种'寄生。他成功了,但也变成了一个行走的污染源。"
金黄色的红薯瓤在他指间颤动,像一团凝固的阳光。
"我们本打算处决他。"守阁人轻描淡写地说出残酷的事实,"但他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将'蚀心种'分离出来,植入一个纯净的容器,慢慢净化。"
张刃禾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我?"
"不,最初的选择是你母亲。"守阁人叹了口气,"但她刚生下你不久,身体太虚弱。植入当天就...总之,张责带着残存的'蚀心种'返回地渊,作为诱饵牵制影噬兽群。而剩下的一小部分..."
"冥照。"张刃禾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它不是觉醒武器,是封印器。"
守阁人赞许地点点头:"聪明。冥照确实是你父亲专门为你打造的,用来安全容纳'蚀心种'碎片的容器。只是没想到,碎片在血脉共鸣下还是苏醒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张刃禾耳后的位置,"尤其是在情绪剧烈波动时。"
张刃禾想起镜像回廊里宋瑜汐的拥抱,想起她砸来的红薯,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守阁人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年轻真好啊~"
"所以今晚的袭击..."
"是冲你来的,准确说是冲'蚀心种'来的。"守阁人随手将红薯皮扔进垃圾桶,"影噬兽母巢感应到了同源力量,派出了'信使'。有趣的是,它们似乎认为你是同类。"他凑近张刃禾,突然压低声音,"更有趣的是,它们可能没说错。"
张刃禾猛地抬头,却撞进守阁人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第七哨所的陷落、父亲被暗影吞没、母亲临终前将冥照放在婴儿床边...最后是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在血色中亮得惊人。
"你体内流淌着张责的血,也流淌着影噬兽母巢的污染。"守阁人轻声道,"这不是诅咒,而是...礼物。"
"礼物?"张刃禾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唯一能彻底消灭影噬兽的,只有它们自己。"守阁人站起身,灰袍无风自动,"张责赌上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成为那把'钥匙'。"他伸手按在张刃禾额头,枯槁的手指冰凉如死人,"现在,选择吧——继续做被污染的人类,还是..."
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从他掌心迸发!
"...成为吞噬黑暗的深渊?"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张刃禾的视野瞬间被暗紫色填满。他感到耳后的纹路疯狂蔓延,冥照在墙角剧烈震颤,刀身上的暗银龙纹与暗紫污痕开始融合!无数声音在脑海中炸响,父亲的低语、母亲的哭泣、影噬兽的嘶吼...还有宋瑜汐那句带着哭腔的"混蛋"。
当光芒散去,守阁人惊讶地挑了挑眉——张刃禾的右臂纹路变成了奇异的黑紫色,耳后的暗痕却没有继续扩散,反而凝固成一个小小的、如同锁链般的印记。
"有意思。"守阁人摸了摸下巴,"你拒绝了完整融合?"
张刃禾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病号服:"我...需要时间。"
"为了那个'赤凰'小丫头?"守阁人促狭地眨眨眼,随即正色道,"时间不多了,孩子。影噬兽母巢已经苏醒,第七哨所的封印最多再撑三个月。"他转身走向门口,灰袍翻涌如雾,"下次见面,希望你已经做出选择。"
结界随着守阁人的离去而消散。张刃禾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掌心新生的黑紫色纹路。冥照的力场封锁不知何时已经解除,刀身安静地倚在墙角,暗银龙纹与暗紫污痕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宋瑜汐的嚷嚷:"让开!再拦着我真开枪了!"
张刃禾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的锁链印记,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还有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去学会控制这份力量,去保护值得保护的人,去...
砰!
门被暴力踹开,宋瑜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林昸和云琬桐。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张刃禾的脸,随即落在他裸露的手臂上——那里,全新的黑紫色纹路在医疗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所以,"她双手叉腰,琥珀色的猫眼里怒火与担忧交织,"现在你是半个人类半个影噬兽的混血帅哥了?"
张刃禾怔了怔,突然低笑出声。这笑声太过罕见,连林昸都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差不多。"他抬头看向宋瑜汐,黑眸中沉淀着某种新的决心,"介意吗?"
宋瑜汐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缘,故意重重地靠在他肩上:"废话,当然介意!你得赔我...我想想,一百个烤红薯才行!"
冥照在墙角微微震颤,刀身上的暗紫污痕悄然褪去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