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红教堂的尖顶染成琥珀色时,卡尔·贝坦菲尔正在为自己系上银灰色领结。镜中倒影里,他苍白的指尖微微发颤,黑色燕尾服上装饰的常春藤刺绣随着动作起伏,宛如要攀附而上缠绕住他脆弱的脖颈。这具被家族赋予"入殓师"使命的身体,此刻却承载着前所未有的鲜活悸动。
教堂长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金属拖曳的声响。卡尔透过彩绘玻璃的缝隙望去,伊索·卡尔正拖着那口标志性的银棺走来。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窗在他身上投下斑斓光斑,深灰色风衣下摆沾满泥泞,苍白的面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那是卡尔从未见过的神情,仿佛冰层下涌动的暗河终于找到了出口。
"你迟到了。"卡尔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泛起涟漪。他弯腰打开棺椁,里面整齐码放着两套黑绸婚服,玫瑰花瓣与薰衣草在天鹅绒衬布里轻轻颤动。伊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抚过布料上的暗纹:"路上遇到了......一些故人。"
卡尔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故人"意味着什么。庄园里游荡的魂灵总爱纠缠这位能让尸体重焕生机的入殓师,就像飞蛾扑向烛火。但此刻伊索眼中跳动的不是往日的疏离与疲惫,而是某种近乎虔诚的光芒。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卡尔的手腕时,两人同时颤抖了一下,仿佛电流顺着血脉窜遍全身。
教堂穹顶突然响起管风琴声,惊飞了栖息在梁柱间的乌鸦。约瑟夫身着雪白缎面礼服,手持银质镜面权杖缓步走来。他面具下的眼眸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曾困在镜中世界数百年的摄影师,一个是终日与死亡为伴的入殓师,而此刻他们站在一起,竟像是命中注定的契合。
"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都是迷途的旅人。"约瑟夫的声音回荡在教堂,镜面上流转着神秘的符文,"但你们找到了彼此的锚点。"他将权杖顶端的镜面转向新人,镜中浮现出两人初遇的场景——那是在永眠镇的雨夜,卡尔正在为一具尸体整理仪容,而伊索带着棺椁出现,月光穿透雨幕,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银边。
卡尔的眼眶发热,他想起伊索第一次为他化妆时的场景。那双触碰过无数尸体的手,却在为他描绘眼线时小心翼翼,仿佛面对的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此刻伊索从棺椁中取出一对戒指,戒面由碎镜与银箔熔铸而成,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这是用你镜子的碎片做的。"伊索将戒指套上卡尔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想让时间永远记住这一刻。"卡尔反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对方掌心的茧:"你说过,死亡是新的开始。那么我们的开始,就从这里吧。"
突然,教堂的彩窗轰然炸裂,无数镜面碎片如雪花般飘落。约瑟夫的镜面权杖发出嗡鸣,镜中世界与现实产生了奇妙的重叠。卡尔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镜中,穿着相同的礼服,而伊索的镜影正温柔地为他整理衣领。这魔幻的一幕让所有宾客——杰克戴着白玫瑰胸针,奈布红着脸别过头,艾米丽抱着医药箱微笑——都屏住了呼吸。
"见证吧,所有游离的魂灵。"约瑟夫举起权杖,镜中世界的碎片开始在空中重组,拼凑出两人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共舞时交错的舞步,破译密码机时相触的指尖,以及在红教堂躲避监管者时,伊索将他护在棺椁后的那个瞬间。每一幅画面都凝结成璀璨的光粒,悬浮在教堂上空。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伊索和卡尔站在教堂门口。庄园的迷雾不知何时散去,露出远处的玫瑰园。伊索打开棺椁,取出两束白玫瑰,将其中一支别在卡尔耳后。卡尔踮起脚尖,在伊索唇上轻轻一吻,面具下的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要一起去看看新的风景吗?"
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玫瑰色的晨雾中,而教堂内,约瑟夫的镜面仍在不断流转,记录着这段跨越生死与时空的爱恋。那些悬浮的光粒渐渐化作星尘,永远定格在庄园的记忆里——在这个充满荒诞与诡谲的世界,爱,永远是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𝗧𝗼 𝗯𝗲 𝗰𝗼𝗻𝘁𝗶𝗻𝘂𝗲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