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很多人提及男人的少年时期，他只说不记得，那是一段太久远的时光，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人或者事物。

其实时光草草，若说起来，十七岁，才是他最不愿忘记的时光，一点一滴，铭刻于心。

他记得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郎。校园生活烦闷的要命，偶有点话题能津津乐道好久，更何况是和学校对着干的人，有人打心里佩服的，有人冷嘲热讽的，议论声从来不小。

这位同学光荣事迹不少：比如校晨会念检讨，顺带打趣校领导，比如考试写个名儿就交了卷，比如放着好好的书不读翻墙打工。打架更是习惯事儿。三天两头翘课，但学校还没给他开了。

各种传闻在校园里满天飞，大热版本是他是富二代，家里有矿，这是大少爷下来体验生活了，违纪不算啥反正学校不会开，因为他爸给学校捐楼了。

于是乎，年纪轻轻的叶归凌名字已经传遍校园。

沈知还第一天踏入这所学校时，这位大众口中的富二代的各自八卦事迹就听了个完全，对此沈同学表示嗤之以鼻以及不想在意。

但也许是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他今儿刚转来，这位三天两头旷课的少年就来上课了，并且好死不死坐在他边上。

“我说，冤家路窄啊。学神？”叶归凌书包都没带一个，一没穿校服，二没别校徽，头发也没打理估摸着随意抓了一下就出来了。这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点没有学生的样。

他睨了他一眼，无视了讲台上的班主任，语气带笑：“惊喜吗？你的同桌是我。”

沈知还哪里理他，这会儿只觉得头疼，刚刚到现在一直有股恶心感，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早饭没吃。他一手的中指放在太阳穴按揉，另一手则从书包里取出真题卷和水笔，然后在叶归凌的注视下真就抓着笔开始写卷子了。

叶归凌见状嗤笑一声，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子，似乎是想干扰他。这人现在的模样倒还真好笑，是不是他们这种人都这样，按着太阳穴了还要写卷子。

“喂，我管你谁呢，能不能别无视人？昨天晚上的事儿，你好歹给我道个歉吧？”其实他本来是想报复他一下的，但看在他身体似乎不怎么样的份上，报复先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个道歉，他今天一定要。

“喂？道个歉很难吗？”

沈知还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这位是头疼的情况下还能写卷子就是不愿意道歉，叶归凌觉得自己理解非常正确，直接气笑了。曲了手指在他桌上敲了两下，“我说，你能不能先道个歉？这很难吗？昨天晚上到现在您能不能吱个声？”

“喂？！”

“我靠，你别不是个哑巴吧？”

叶归凌被无视了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刚想说什么，就见沈知还转头，眼神平静的像一滩死水，眉眼间带着两分疲惫，嘴里却没说什么好话，也不是他想听见的，“你很烦。”

叶归凌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一支粉笔头正中眉心，蒋明潇站在讲台上满脸不悦，其他同学则同情地看着他。

粉笔头滚到了沈知还面前，他扫了一眼，只觉得头更疼了些。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写张卷子，不碍着谁的。手把粉笔放到一边，眼睛却依旧没离开卷子。粉笔头因叶归凌而来，他本就不大喜欢这人，如今更是厌烦，往边上挪了一点。

叶归凌被扔了粉笔头，却有些无畏。他翘课多，三天两头不来，完全不知道蒋明潇的恐怖，但其他同学可是知道的，这位看似温柔好说话其实跟灭绝师太没什么区别的老师最恐怖点是她教训人，不是口头骂，这位是精神上折磨。

蒋明潇拿了张试卷走下讲台，拍在他桌子上，叶归凌垂眼，看见试卷上印的竞赛卷两个字瞬间不好了，“话挺多啊，立刻马上做，晚三前给我，做不完，等着周末被我扣下来接受数学的洗礼吧。”

灭绝师太的恐怖点就是身边永远揣着竞赛卷，哪个犯事儿就甩人桌上，规定时间没写完，那很遗憾了，你不富裕的周末时光将雪上加霜。

卷子丢出去后，蒋明潇终于转头走上讲台开始输出这学期要面临的所有内容顺便给大家施压。这一激给蔫了趴着的同学都激精神了，无他，周末又又又缩短了。

作业是增加的，内容是增加的，周末是缩短的。

怎么听怎么绝望。

前排的男同学椅子往后靠了一点，丢过来一张纸条。

凌哥，你来的少不知道，潇姐是真的负责，你不来她能给你追到家里去盯着你把卷子写完了。那时候更麻烦，她会跟你家长面谈了。哥，你快点写吧？————简炀

这个班最目无法纪的是叶归凌，前面这个少年郎住他隔壁也算是竹马竹马情。比起叶归凌他算得上是老实本分了。至少打架旷课交白卷这些没有。

叶归凌坐在位子上，终于认命了。只是眉头紧皱，满眼写着厌烦。终于在蒙完第五题后，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这位新同桌的怨恨。他把卷子推到沈知还手边，轻咳一声，“我说，不道歉可以，但你害得我这么倒霉，是不是该负一下责。”

“既然喜欢做题帮我把这些题做了吧？”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神色丝毫不慌。

“……”

“不是，如果不是你，我能有这卷子吗？”

“……”

“靠，如果你大爷的早点道个歉，我会这样吗？”

“你自己有问题，怪不得别人。”

“……？”

叶归凌眼看着他头也不抬，在真题卷上点了个句号，然后迅速去写另一张去了。他推过来那张他眼神都没分一个。他本人也是。

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吐槽这个怪人，在纸条写写了行字丢给前面的简炀，眼下他没别的选择了，这卷子丢了撕了估计蒋明潇还能再给他变一张出来，于是只能认栽，规规矩矩写卷子。

叶归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今儿出门大抵是没看黄历的，或者说，他这个新同桌克他。从昨天到现在，不是被训了写检讨就是“主动”接下了数学竞赛真题卷。

“沈知还是吧？老子总有一天要你给我道歉。我跟你讲这事儿我俩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