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块太阳往西边沉下去的时候，我正蹲在橡树杈上拧最后一颗红石火把。树叶蹭着脸颊痒痒的，远处村庄飘来铁匠铺打铁的叮当声，跟平时没两样。可我知道不一样了。昨天那个疯转的指南针还揣在兜里，铁壳子硌得大腿生疼，提醒我这不是普通的bug。
“妈的，早知道挖矿日产能到500块铁锭，当初就该顺手攒套附魔钻石甲。”我嘟囔着把红石线路接进比较器。橡树上搭的平台晃晃悠悠，脚下就是十几米高空，摔下去虽然死不了，残血状态遇上僵尸群也是麻烦。
背包里掏出几张纸——这可是稀有物品，从现实世界带来的笔记本，现在成了我的观测日志。第一页画满了波形图，全是刚才测的黑曜石锥亮度变化。
“第三次峰值又来了。”我盯着自制的红石显示屏，方块组成的屏幕上跳动着绿色脉冲。这玩意儿是用七个红石中继器搭的，精度不咋地，但对付这种低频信号够用了。
暮色渐浓，远处的黑曜石锥开始发光。不是游戏里附魔台那种柔和的蓝光，是种发腻的绿色，跟恶魂眼泪似的粘在石头上。我摸出望远镜，镜片调焦的声音在树上显得格外清楚。
广场上，村民们还扎堆在水井边。二十多个人凑成个圈，一动不动。白天那几个种地的农民弯着腰，姿势保持得跟服务器卡了似的，手里的锄头垂在地上。最奇怪的是图书管理员，老家伙今天没抱书，怀里揣着个黑黢黢的东西，轮廓看着像块黑曜石。
“脉冲频率稳定2.4Hz，间隔30秒。”我在纸上划拉着记下来，笔尖划破纸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等等……”手指悬在纸面上空，后颈突然冒凉气。
这个频率太熟悉了。游戏里搭下界传送门时，黑曜石框架充能的脉冲就是这个节奏。可眼前这玩意儿多了个峰值，每次主脉冲过后两秒，总会跟上一个小跳，像心脏的早搏。
“这多余的信号哪来的？”我咬着铅笔头，把望远镜焦距拧到最大。视野里铁傀儡的身影清晰起来，这家伙还杵在黑曜石锥前面，胸口红光大盛。就在那个小峰值出现的瞬间，傀儡胸口的红光跟着闪了一下。
我猛地坐直身子，差点从树上滑下去。“不会吧……”赶紧翻背包里的红石元件，手忙脚乱掏出个比较器。平时闭着眼都能接的线路，现在连把红石粉摆直都费劲。
“傀儡的红石回路被干扰了？”我把比较器接入检测电路，显示屏上立刻多了条橙色波形。两条线纠缠在一起，像毒蛇打架。“这群AI怎么可能搞出信号调制……”
天色彻底黑透时，检测结果出来了。我盯着纸上的波形图，胃里直犯恶心。黑曜石锥发出的脉冲里，嵌套着控制信号。不是简单的开关信号，是带编码的那种，跟我平时写红石机器人的程序逻辑有点像。
“谁教他们的？”我摸出块面包啃着，没滋没味。现实世界里加班改代码的场景突然闪出来，那个总是骂骂咧咧的产品经理，非要在登录界面加个动态粒子效果，说是什么“提升用户沉浸感”。那时候觉得狗屁不通，现在看着这个被植入控制信号的铁傀儡，突然有点理解产品经理了——都是闲的。
月亮爬到头顶时，我做了个决定。从背包最底层掏出瓶隐身药水，棕色玻璃瓶上还粘着片猪鬃——上次炼药时没清干净坩埚。拧开瓶塞，一股铁锈味儿直冲鼻子。
“每次喝这玩意儿都跟吞肥皂水似的。”我捏着鼻子灌下去，喉咙里一阵刺痛。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橡树叶子从我的胳膊里穿过去，感觉怪瘆人的。
检查装备：耐久只剩23%的铁镐别在腰后，五根红石火把塞进口袋，信号记录仪用藤蔓缠在手腕上。最重要的是那本笔记本，必须记录下黑曜石锥的构造细节。
从橡树往下爬的时候，隐身效果正好完全生效。落地时不小心踩断根树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我立刻蹲下，心脏狂跳。水井那边毫无动静，村民们还是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
铁傀儡的巡逻路线是标准7×7方格，这我早就摸透了。平时清理僵尸时，就靠计算它的移动规律来引怪。现在这个规律成了我的保命符。
屏息凝神盯着傀儡的脚步，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跟擂鼓似的。当它转身走向东边时，我像只偷鸡的黄鼠狼，贴着地面快速爬行。草叶划过脸颊，带着露水的湿气。
离黑曜石锥越近，那股土腥味越浓，还混着点淡淡的硫磺味。这味道很熟悉，下矿挖岩浆池时闻过，但没这么冲。
锥形体比远看时更壮观，黑曜石块砌得严丝合缝，接缝处连片叶子都塞不进去。我伸手摸了摸，石头表面温热，跟刚从熔炉里拿出来似的。这绝对不正常，游戏里的黑曜石永远是冰凉的。
“找到了。”我蹲在锥体底部，眼睛瞪得发酸。黑曜石方块之间嵌着压力板，组成个3×3的矩阵。每个压力板颜色深浅不一，明显被踩过很多次。最中间那个已经磨得发亮，上面还沾着点粉绿色的东西。
我用指甲刮了点粉末下来，捻在指尖搓了搓。滑溜溜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弱荧光。
“荧光蘑菇粉？”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东西只生长在下界的蓝冰区域，村民连蘑菇煲都不会做，哪来的这个？除非……除非有人教他们。
绕到锥体背面，我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黑曜石方块上有个拉杆，被藤蔓缠得严严实实。那藤蔓的编织手法，跟白天看到的老农夫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这结构……”我后退两步，仰头打量整个锥形体。月光下，那些歪歪扭扭的符文突然清晰起来。中间是个标准的下界反应核结构，周围环绕着八圈红石线路，组成个复杂的增幅器。
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作为资深红石玩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个半激活状态的下界反应核，而且经过了改造，添加了信号接收装置。那些村民，用黑曜石和原始藤蔓，搭出了个能接收信号的下界反应核。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伸手去摸那个拉杆。刚碰到藤蔓，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信号记录仪屏幕亮了，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慌忙捂住喇叭，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屏幕上的波形图乱成一团，原本规律的脉冲变成了尖锐的锯齿波。
这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猛地转身，隐身药水还剩三分钟效果，应该没被发现。可当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腿肚子突然转筋——全村人不知什么时候围成了个圈，把我和黑曜石锥困在中间。
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他们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二十多双眼睛在月光下反射着绿光，跟猫似的。之前看到的粉绿色粉末，现在在每个人的额头都有一点，像诡异的第三只眼。
图书管理员站在最前面，怀里的黑曜石块散发着和锥体相同的绿光。他的嘴动了动，发出低沉的音节，不是游戏里那种“嗯嗯啊啊”的村民语，而是种完全陌生的语言。
那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割木头，每个音节都刮得耳膜生疼。紧接着，所有村民都跟着念起来，整齐得像一个人在说话。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感觉脑袋要被这声音劈开了。手腕上的信号记录仪叫得更欢了，屏幕闪烁着红光。突然，噪音停止了，记录仪里传来一阵清晰的电子合成音。
我猛地抬起头，血液瞬间冻住。那不是任何已知语言，而是游戏里下界生物使用的语言！虽然不懂意思，但那种独特的喉音和爆破音绝不会错。
记录仪里的声音越来越响，村民们的吟诵也越来越快。黑曜石锥的绿光急促闪烁，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我看见锥形体中心裂开条缝隙，里面透出红色的光芒，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恐惧像冰冷的河水淹没了我。这不是游戏，绝对不是。我只不过想建个自动刷怪塔，过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就捅出这种事？那个所谓的“集体意识觉醒”，到底是什么东西？
怀里的面包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滚到图书管理员脚边。老头低头看了看面包，又抬起头看我。月光下，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一丝眼白。
他朝我伸出手，怀里的黑曜石块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周围的村民也跟着伸出手，动作整齐划一。
信号记录仪的屏幕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紧接着“滋啦”一声，冒出股黑烟，彻底报废了。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串跳动的符文上，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红石编码。
[本章完；未完待续；接下来周一～周五日更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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