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羽翼敛在背后时带起一阵劲风,千仞雪刚将千仞寒放到森林边缘的软垫上,他便抬手按住她的胳膊:“我自己能坐。”
少年的声音还有些发虚,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苍白的脸上已没了之前的脆弱,反倒因眼底那抹未褪的锋芒,添了几分倔强。
千仞雪拗不过他,只好扶着他坐直,指尖触到他手腕时,能清晰感受到银白数据流在经脉里稳健流淌——哪还有半分魂环暴动后的虚弱。
“早说了你逞能。”千仞雪嗔怪着,却还是从魂导器里取出件新的狐裘披风,仔细给他裹好。
千仞寒扯了扯披风领口,刚要说话,就见远处的林间驶来一辆黑金相间的魂导马车,车辕两侧雕刻的天使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降魔斗罗一甩盘龙棍落在马车前,扭头朝这边喊:“臭小子,还能上车不?”
“你这是盼着我爬不上去?”千仞寒挑眉,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虽还有些踉跄,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掌心的菱形镜子闪了闪,银白流光顺着指尖缠上千仞雪的手腕,借着她的力道稳住身形,“走了,小雪。”
千仞雪无奈地被他拉着走向马车,余光瞥见光翎斗罗正蹲在树杈上,往怀里揣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竟是几只毛茸茸的雪兔崽,被他用魂力裹着,圆滚滚的像团雪球。
“拿着。”光翎斗罗把雪兔塞给千仞寒,语气依旧冷淡,眼神却飘向少年背后那圈银白魂环,“刚吸收完魂环,补补。”
千仞寒接过来掂了掂,忽然笑了:“七叔是怕我把您藏的雪兔窝端了?”他指尖在镜面上一划,镜面里瞬间映出光翎斗罗昨夜偷偷在雪地里设陷阱的模样,连他念叨“这届雪兔太精”的碎话都清晰可闻。
光翎斗罗老脸一红,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臭小子,魂技还敢用在老夫身上?”
“彼此彼此。”千仞寒挑眉,镜子一转又映出另一个画面——光翎斗罗刚才在冰原上,看似在检查傀儡破绽,实则悄悄用箭气在他周身布下三层防御,“你的箭,可比嘴上说得热乎。”
月关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奇茸通天菊的花瓣都颤巍巍的:“好了好了,上车吧,再闹下去,大供奉该派人来催了。”
千仞寒被千仞雪半扶半搀着上了马车,刚坐稳就把雪兔往光翎斗罗怀里一塞:“还是你自己补吧,昨夜为了守着我,魂力耗损可不小。”
他晃了晃掌心的镜子,镜面里正清晰显示着几位斗罗的魂力波动图谱,“千钧和降魔的盘龙棍刚才护着马车结界,魂力输出比平时高了三成,月关的奇茸通天菊一直在给我梳理经脉余毒——这些账,我可都记着呢。”
降魔斗罗刚掀开车帘的手一顿,哼了声:“鬼精的小子,倒学会算计长辈了。”
话里的笑意却藏不住,盘龙棍往车上一靠,震开几片沾在结界上的枯叶,“坐稳了,我们该早点回去了,这回速度过快,两天就到教皇殿。”
马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中,千仞寒忽然低头,看着掌心菱形镜子里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染着血痕的唇角,还有那双此刻正流转着银白流光的眼眸。
镜面上的少年明明是他自己,可意识深处,却清晰地浮着另一个名字。
迟归。
这个藏在意识底层的名字,只有在系统空间中才会想起的名字。像枚投入静水的石子,在魂环暴动最剧烈时漾开圈圈涟漪。
那时经脉撕裂的剧痛里,一半是千仞寒孩童躯体的本能颤抖,一半是迟归灵魂里不肯屈服的韧劲。
他看着镜像兽魂环反噬的黑气爬上脖颈,听着千仞雪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呼喊,两个声音在意识里重叠——
“撑住。”
“不能让她哭。”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他”和“她”。迟归穿越而来的灵魂,早已与千仞寒的躯体缠成了一股绳,那些属于孩童的倔强,属于穿越者的算计,还有对身边人的在意,早已分不清是谁的情绪。
“在想什么?脸这么白。”千仞雪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思,指尖带着天使魂力的暖意,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千仞寒抬眸,看着妹妹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切,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孩童的纯粹,也有迟归独有的、带着算计的温柔:“在想,回去该让月关叔多做两盘桂花糕。”
“刚受了伤,吃什么甜的。”千仞雪嗔怪着,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更轻,“回去我让厨房给你炖药膳。”
“那得放蜜饯。”千仞寒讨价还价,掌心的镜子晃了晃,映出她无奈又纵容的表情。镜面上的数据流轻轻跳动,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车窗外,光翎斗罗的箭气劈开一片挡路的荆棘,降魔与千钧斗罗的盘龙棍遥遥相对,在马车四周织成金色护罩,月关则站在车顶上,奇茸通天菊的花瓣随风舒展,像面天然的警戒旗。
这些平日里在武魂殿说一不二的长辈,此刻却像护卫般守在马车四周,动作间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千仞寒收起镜子,往千仞雪身边靠了靠,声音轻了些:“其实...我刚才反向压制魂环时,听见他们在外面喊我的名字了。”
千仞雪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那些看似严厉的斥责,那些毫不犹豫筑起的屏障,从来都不是束缚,而是藏在盔甲下的温柔。
她抬手揉了揉哥哥的头发,金色光流顺着指尖注入他体内,与银白数据流交织成暖融融的光晕:“他们一直都很疼我们。”
[意识深处,虚拟屏幕上正同时显示着两串数据——一串属于千仞寒的身体机能,一串属于迟归的灵魂波动。两条曲线此刻正完美重合,连起伏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010啧啧称奇:“宿主,你们彻底融合了!刚才魂环暴动时,你的灵魂力甚至主动修补了千仞寒的本源魂力。”
迟归——或者说,此刻既是迟归也是千仞寒的意识体,望着屏幕上重叠的曲线,忽然伸手触碰。指尖穿过虚拟的数据,却仿佛触到了那具少年躯体里真实的温度。
“不是融合。”祂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千仞寒独有的清越,也藏着迟归惯有的沉静,“是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了。”
从她创造这具身体的那天起,从他第一次听见千仞雪喊“哥哥”起,从他在玫瑰园埋下第一片糖纸起,迟归就已经成了千仞寒。那些属于穿越者的疏离和算计,早已被日复一日的相处磨成了血肉,变成了这具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010似懂非懂地晃了晃:“那以后...还叫你宿主,还是叫小少爷?”
意识体轻笑一声,没再回答。虚拟屏幕上,镜中的少年正与身边的少女相视而笑,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们身上,将两抹金发镀得格外耀眼。
哪有什么谁是谁,此刻活着的,就是衪。]
马车驶入武魂殿范围时,千仞寒早已经能自己站稳了。他跳下车,顺手接过千仞雪递来的披风,叠好放进魂导器中,动作自然得仿佛从未经历过魂环暴动。
降魔斗罗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哼了声:“看来是真没事了,刚才在冰原上,是谁疼得脸都白了?”
千仞寒挑眉,掌心镜子一闪,映出降魔斗罗刚才偷偷往他魂导器里塞疗伤药的画面:“是谁刚才怕我路上着凉,把自己的暖玉符塞给我了?”
降魔斗罗老脸一红,转身就走:“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
千仞雪看着哥哥与长辈拌嘴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落了地。
她走上前,与他并肩往供奉殿走去,轻声说:“刚才在马车上,你好像有心事。”
千仞寒转头看她,眼底的流光温柔得像融化的雪:“在想,以后不用再分什么‘我’和‘我’了。”
千仞雪没听懂,却觉得哥哥此刻的眼神格外真切,像卸下了什么无形的枷锁。
她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不管什么‘我’,都是我哥哥。”
阳光穿过教皇殿的穹顶,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千仞寒握紧掌心的镜子,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属于千仞寒也属于迟归的力量,忽然明白——这场穿越,从来不是创造与算计,而是一场恰逢其时的共生。
祂是迟归,也是千仞寒。是带着系统任务而来的穿越者,更是会为妹妹哭、会跟长辈闹、会在冰原上硬撑着不肯倒下的少年。
从今往后,再无分别。
晚风掠过玫瑰园,吹起几片糖纸模样的落叶。
千仞寒与千仞雪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回响,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远处钟楼传来报时的钟声,沉稳而悠长,像在为这对双生兄妹,敲响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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