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九岁生辰。
供奉殿的演武场被晨光染成金箔色。千仞雪蹲在银杏树下,正用指尖的金光逗着那只四眼灵猫——如今它已长成半大的模样,额头的第三只眼总跟着千仞寒的镜面转,像个好奇的小跟屁虫。
“小雪,你都魂王了还玩魂兽?”千仞寒走过来时,魂力波动带起微风,吹得妹妹的金发拂过脸颊。
他手里捏着支无形箭,箭尾系着朵新鲜的三角梅,“光翎爷爷说,你要是再偷懒,箭术就赶不上我了。”
千仞雪仰头时,羽翼边缘的银辉闪了闪:“谁说我偷懒?”
她突然展开翅膀,身形如柳絮般飘起,指尖凝出的金箭擦着他耳畔飞过,精准钉在百米外的靶心,“60级的魂帝,也未必能接我三箭。”
千仞寒笑着扬手,镜面在空中划出银弧,稳稳接住她射出的第二支箭:“接是接得住,就是怕你魂力不够。”
他故意催动第四魂技,镜面上的银纹泛起涟漪——这是“裁决回响”的预备式,却没带半分攻击性,反而把千仞雪散逸的魂力轻轻拢了拢,“你看,又浪费魂力了。”
正说着,演武场入口传来脚步声。比比东的贴身侍女提着个锦盒站在廊下,见了他们,屈膝行礼时动作有些僵硬:“圣女让奴婢送贺礼来,祝两位小殿下生辰安康。”
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两柄短剑——剑身是凝魂玉所制,能滋养魂力,剑柄上却刻着武魂殿的蔷薇纹。千仞雪的指尖刚触到剑柄,就被千仞寒轻轻按住。
“替我们谢过圣女。”少年的声音平静,镜面却在侍女看不见的角度亮起,映出她袖中藏着的记录水晶——显然是来探查他们对武魂殿器物的反应。
银纹悄然旋转,那水晶突然发出细响,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侍女脸色微变,匆匆行了礼便告退,转身时指尖的魂力都有些发颤——方才那瞬间,她只觉识海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记录的内容竟全成了乱码。
“裁决回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千仞雪挑眉。
“对付没恶意的试探,不用烧那么狠。”千仞寒把短剑塞进她手里,镜光扫过剑柄,将蔷薇纹淡去几分,“留着吧,凝魂玉对魂王有好处。”
四眼灵猫突然“喵”了一声,窜到千仞寒脚边,额头的眼睛盯着演武场东侧。那里的梧桐树梢,一片叶子正以不自然的角度悬着,叶片上沾着点极淡的紫芒——是比比东的气息,却比往常柔和些,像只是远远站着,没再释放窥探的精神力。
千道流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望着两个孩子手里的短剑,对青鸾斗罗道:“剑是好剑,只是这纹路。。。”他顿了顿,看向那片悬着的梧桐叶,“她终究是松了些力道。”
青鸾轻笑:“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再硬的心,也该有几分软处。”
毕竟也是她的亲生孩子。
场中,千仞雪突然挥剑刺向千仞寒。金色的魂力裹着剑气掠过,却在触及镜面时化作漫天光点,像场细碎的金雨。
千仞寒旋身避开,箭矢擦着她的六翼飞过,箭尾的三角梅落在她发间——那是他用镜光养了三日的花,花期比寻常的要长些。
“60级的准魂帝,就这点本事?”千仞雪笑着扬剑,天使魂力在晨光里流转,竟与哥哥的镜光缠成一道金银色的弧。
演武场的笑声漫过银杏树梢,悬着的梧桐叶轻轻晃了晃,终于顺着风飘落。
远处,比比东站在宫墙阴影里,指尖捏着片刚摘的三角梅,花瓣被捏得微微发皱——她终究没走近,只是远远听着那片笑声,直到确认里面没有半分勉强,才转身没入回廊。
九岁的风里,既有箭术碰撞的脆响,也有魂兽撒娇的软鸣。千仞寒的镜面映着妹妹的金发,千仞雪的剑穗缠着哥哥的镜光,那些藏在紫影里的复杂心绪,暂时被生辰的甜香盖过。
他们还不知道未来的担子有多重,只知道此刻并肩站在阳光下,魂力交缠处,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生日后的半个月,武魂殿的躁动像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漫到供奉殿的石阶下。
清晨练箭时,能听见山脚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魂师集结的魂力波动像沉闷的鼓点,敲得空气都发紧。
千仞寒的镜面扫过远处的营地,黑压压的帐篷连成片,旗帜上的六翼天使徽记在风里翻卷,却远不如光翎斗罗新制的银箭耀眼。
“又是这样。”千仞雪坐在三角梅丛边,指尖的金光逗着四眼灵猫,天使魂力顺着花瓣淌下,给艳红的三角梅镀上层暖金。
她揪了片带刺的花叶,漫不经心道:“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也在山脚下扎过营,说是演练,结果把菊斗罗种的三角梅踩坏了半丛。”
千仞寒的镜面在空中划出银弧,精准接住光翎斗罗射来的试练箭:“管他折腾什么,箭术可不能落下。”
他反手将箭射回,箭头擦着靶心飞过,带起的风卷得妹妹发间别着的三角梅花瓣晃了晃——那是他今早用镜光从花丛里挑的,最艳的一朵,还特意避开了刺。
“你看,55级的魂力用来护着花,比他们集结再多魂师都有用。”他笑着扬了扬下巴。
光翎斗罗的箭突然从阁楼飞来,擦着千仞寒的耳畔钉进靶心:“吵就把他们的耳朵震聋!”
箭尾缠着圈三角梅的藤蔓,“连供奉殿的花都敢惊扰,真当老夫的箭是摆设?”
千仞寒笑着拔箭,反手射向营地边缘的槐树。银箭穿透树冠的瞬间,镜面突然亮起,将箭身的魂力放大百倍,化作一道尖锐的嗡鸣,震得山下的营地一阵骚动,连插在帐篷上的旗帜都歪倒了好几面。
“喏,清净了。”他对蹲在花丛边的妹妹扬了扬下巴。
千仞雪咯咯直笑,起身时裙摆扫过三角梅,带起几片落红:“还是哥哥的法子管用。”
她捡起片花瓣贴在镜面上,“你说他们这么折腾,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千仞寒收起镜面,顺手帮她拂去发间沾着的花蕊,“去年折腾完,教皇殿换了批侍卫;今年大概是想换批旗帜?管他呢,反正月关的椰蓉糕没少,金鳄爷爷的铁砂掌没停,咱们练咱们的就是。”
正说着,月关提着食盒走来,甜香瞬间压过了空气里的躁动:“刚出炉的椰蓉糕,堵堵你们的嘴,省得光翎又说我把你们惯坏了。”
他瞥见山下的营地,眉峰微蹙,却没多说,只是把糕点往石桌上一放,“快吃吧,凉了就不酥了。”
千仞雪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眼睛弯成月牙:“才不怪月关姐姐,是他们自己爱折腾。”
千仞寒咬着糕点,目光掠过营地的方向。镜面上偶尔闪过的人影里,他认出几个去年也在的魂师,脸上的焦躁比去年更甚,像是要抓什么东西。但那又如何?对他们来说,山脚下的动静再大,也比不上手边的糕点甜,比不上三角梅的艳,比不上身边人的体温暖。
反正无论武魂殿的潮水涨得多高,供奉殿的石阶永远在这,他们的魂力也只会跟着晨光一起,稳稳地往上长。至于那些潮水里的暗流,自有长辈们挡着,轮不到九岁的孩子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