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一年半。昔日在星斗大森林向阳坡上吸收魂环、并肩作战的兄妹,如今已是十二岁的少年少女,身形拔高了不少,眉宇间的稚气虽未完全褪尽,却已沉淀下远超年龄的沉稳与锋芒。
千仞雪,七十八级魂圣。她背后的六翼天使武魂愈发神圣威严,羽翼上流淌的已不再是纯粹的金红圣焰,而是融入了炽曜曦凰魂环后特有的鎏金曦光。那光焰温暖而充满生机,却又蕴含着净化一切的威能,举手投足间,曦和领域隐现,仿佛自身便是光与火的源头。一年的沉淀,让她的天使圣焰操控得炉火纯青,那份源自血脉的骄傲,已转化为内敛而强大的自信。
千仞寒,九十级准封号斗罗。审判天使武魂在他身上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衡点。体内三枚十万年魂环早已与武魂完美相融,光暗魂力流转间圆融无暇,如同呼吸般自然。他周身的气息深邃内敛,如同收敛了所有光华的暗夜,却又在偶尔的魂力波动中,泄露出足以审判万物的神圣与肃杀。距离那象征魂师巅峰的封号之位,只差一个魂环。
这一年半,他们并未再入星斗深处猎取魂环,而是由供奉殿捕捉,在最核心的秘地吸收。在千道流和六大供奉倾尽全力的指导下,进行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修。将暴涨的魂力彻底夯实,将新获得的魂技推演至极致,更重要的是,磨合那份属于兄妹、属于光暗与光火、属于天使传承者之间独一无二的战斗默契。
然而,武魂殿的天空并非一片晴朗。供奉殿与教皇殿之间的摩擦,非但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比比东,这位以雷霆手段登上教皇宝座的女皇,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与变革决心。她大刀阔斧地修改甚至推翻了前任教皇千寻疾时期留下的诸多政策与功绩。许多被供奉殿视为维系武魂殿根基、体现天使荣光的传统规制,在她眼中成了阻碍武魂殿“新生”与“扩张”的桎梏。
她大力提拔非供奉殿出身的魂师,削弱供奉殿在武魂殿各要害部门的掌控力;她调整了资源分配,将原本更多倾向于供奉殿及其附属家族、精英魂师学院的资源,向更底层的魂师、新兴势力以及她直接掌控的教皇殿系倾斜;她甚至开始重新审视与两大帝国、各大宗门的关系,策略变得更为激进务实,隐隐透露出一种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标的冷酷。
这些举措,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供奉殿及其庞大附属势力的利益与信念之上。供奉殿附属的家族、学院、魂师军团怨声载道,对这位女教皇的不满与抵触情绪日益高涨。供奉殿内部,六大供奉面色凝重,即便是最跳脱的光翎斗罗,谈及比比东时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警惕。
“她这是在挖武魂殿的根基!”雄狮斗罗的声音如同闷雷,在议事厅内回荡,“那些规矩,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秩序!”
“秩序?在她眼里,恐怕是绊脚石。”青鸾斗罗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她的目光,早已超越了武魂殿本身,所图甚大。只是这手段…太过酷烈,恐伤及根本。”
千道流端坐首位,金色的眼眸深邃如渊,仿佛映照着整个武魂殿的风云变幻。他并未过多言语,但那份沉凝如山的气势,让整个议事厅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之下。比比东的每一步,都在试探供奉殿的底线,也在挑战他这位大供奉的权威。
“爷爷,”千仞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站在千道流面前,身姿挺拔如松,“我和小雪,该出去走走了。”
千仞雪站在他身侧,六翼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鎏金色的光晕流转:“留在殿内苦修,魂力虽稳,却少了实战的磨砺与对魂技更深的理解。我们需要真正的战斗,需要去更广阔的天地印证所学。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金色的眼眸看向殿外阴沉的天空,“我们需要亲眼看看,如今的武魂殿,在女皇陛下的‘新政’之下,变成了什么模样。闭门造车,终究难窥全貌。”
千道流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一年半的时间,他们的成长速度堪称恐怖,那份源自血脉的天赋与自身的努力,已将他们推到了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更重要的是,他们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洞察与担当。
“准封号…七十八级…”千道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与复杂,“你们的实力,已有自保之力。这武魂殿,乃至整个大陆的风雨,确实需要你们亲自去感受,去经历。一味庇护,只会折断你们翱翔的翅膀。”
千道流微微颔首,“去吧,但记住,万事小心。你们代表着天使一脉,不可轻易折损。”
千仞寒和千仞雪同时躬身,“是,爷爷。”
凛冬的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抽打着武魂城外宽阔的官道。一辆看似朴素、内里却铺设着厚实暖绒、刻有细微神圣纹路的马车,正碾过覆盖着薄雪的路面,平稳地向北驶去。车辕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暖气息,仿佛能驱散周遭的寒意——正是清露紫藤武魂的拥有者,治愈系封号斗罗,白芷长老。
车厢内,与外界的严寒截然不同,温暖如春。
千仞雪靠坐在窗边,指尖缠绕着一缕流淌着鎏金色泽的发丝,蓝紫色的眼眸透过车窗缝隙,凝视着飞速倒退的、略显萧索的冬日景象。武魂城那恢弘的轮廓已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只余下风雪中模糊的剪影。她身后的空间微微扭曲,六翼天使的虚影一闪而逝,带着神圣与炽热交融的独特威压,让车厢内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哥,你说,离开了爷爷和供奉殿的羽翼,我们看到的‘真实’,会是什么样子?”她轻声问道,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对面,千仞寒盘膝而坐,双眸微阖,似乎在冥想。他周身的气息沉静内敛,如同一块温润的玉,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那平静之下蕴藏的浩瀚如渊的魂力,以及一种足以令灵魂震颤的审判之息。九十级的瓶颈如同薄纸,只待最后一块拼图——第九魂环。听到妹妹的问话,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同时映照着黎明与永夜。
“光明之下必有阴影,变革之中必生阵痛。”千仞寒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爷爷默许我们出来,不仅是历练魂技,更是让我们看清这‘阵痛’的根源。比比东…教皇陛下的‘新政’,究竟是在掘断根基,还是…在刮骨疗毒?”
他提到“教皇陛下”时,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让千仞雪紫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年半来,供奉殿议事厅内压抑的气氛,长老们凝重的面庞,附属家族魂师们压抑的怨愤,还有爷爷千道流那深不可测的沉默,都清晰地烙印在她心中。比比东,她的这位姐姐,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撕裂着旧有的秩序。
“刮骨疗毒?”千仞雪唇角勾起一丝带着冷意的弧度,指尖一缕鎏金色的天使圣焰无声跳跃,温暖中带着净化的锐利,“我只看到她对供奉殿传统的践踏,对爷爷权威的挑衅!资源倾斜,提拔外人,削弱供奉殿…她究竟想把武魂殿引向何方?是强盛,还是…混乱?”
“这正是我们要去看清的。”千仞寒的目光投向窗外更远的北方,那是天斗帝国的方向,“武魂殿的触角遍布大陆,但根基,终究在两大帝国。天斗,是她的‘新政’推行最前沿之地,也是矛盾最可能爆发的地方。闭耳塞听,永远无法理解风暴的全貌。”
马车在寂静中行驶,只有车轮碾压积雪和寒风呼啸的声音。白芷长老的气息如同定海神针,守护着车厢内的安宁。而在更远的、肉眼和普通魂力感知都无法触及的高空云层之上,一个懒洋洋的身影斜倚在一根巨大的冰棱上,银白色的短发在寒风中纹丝不动,正是光翎斗罗。他指尖把玩着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扫过下方行驶的马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守护的锐利。
“两个小家伙出门喽…比比东啊比比东,你搅起的这潭水,可别淹着咱家的宝贝疙瘩。”他低声嘟囔着,雪花在他指尖瞬间冻结成一根尖锐的冰锥,又倏然化为水汽消散,“不过…有老夫看着,哪个不开眼的敢伸手?”他打了个哈欠,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模糊,如同融入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