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

金色大厅的聚光灯在头顶流转，林小满对着镜面补妆时，无名指上的创可贴突然刺痛起来。那是今早调试古筝时被断弦划伤的，血色晕染在纯白胶布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夏夜渗进琴弦的泪。手机在化妆台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让她指尖发颤——“其实那年我退赛了，因为钢琴键上都是你的血。”

后台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林小满攥着手机冲进消防通道。维也纳的夜风裹着雪粒扑在脸上，她翻出通讯录里那个被反复删除又找回的号码，终于按下拨打键。电话响到第七声才接通，电流声里传来肖邦《离别练习曲》的片段，混着细微的咳嗽。

“沈星河？”

“小满？”沙哑的声音里藏着惊惶，“你怎么......”

“为什么退赛？”林小满贴着冰凉的金属扶手，远处飘来零星的掌声，“你明明可以拿冠军。”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钢琴声突然停了。“那天我在后台捡到你的指甲，”沈星河轻声说，“染着你最喜欢的月牙白，上面还有血迹。我突然不敢上台了，怕你在台下看到我，会觉得整个夏天都是假的。”

林小满望着玻璃幕墙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最后一次合奏时，沈星河偷偷在她手心画的音符。那时她们总说要一起登上世界舞台，却在流言蜚语里弄丢了彼此。“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

“嗯。”沈星河轻笑，带着鼻音，“找遍了所有古筝比赛，在后台给每个叫林小满的选手送乐谱。直到上个月在柏林，有个小姑娘说你要在金色大厅演出。”

舞台方向传来主持人激昂的报幕声，林小满知道自己该上场了。她摸出包里泛黄的琴谱，那是沈星河当年送她的《梁祝》改编版，边角被反复翻阅得起了毛边。“等我演完，我们见一面吧。”

演出大获成功，谢幕时林小满在观众席第二排看见了沈星河。对方清瘦了许多，栗色头发染回了黑色，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琴谱边缘——正是她当年留在琴房的《汉宫秋月》。

“你的《战台风》还是那么震撼。”沈星河递来保温杯，热气氤氲中，林小满看见她虎口处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救火场里的琴谱弄的，医生说我再也弹不了高难度曲目了。”

林小满的眼泪砸在杯沿，突然想起那个夏夜蝉鸣。原来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对方的梦想，只是误会像断了的琴弦，让重逢迟到了这么久。“这次换我给你伴奏，”她翻开琴谱，“就弹我们没完成的《梁祝》，好吗？”

沈星河笑着点头，月光穿过玻璃穹顶，落在她们交叠的指尖。错位的琴弦终于找到共鸣，在维也纳的深夜，奏出比记忆中更动人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