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关在云栖苑的堡垒里，严格遵守着傅砚辞“锁好门”的指令，像守护着最后的圣域。起初囤积的食物和日用品还算充足，但随着时间推移，冰箱渐渐空了，米缸见了底，连傅砚辞常喝的那种咖啡豆也只剩最后一点碎渣。
窗外的世界似乎正在复苏。小区里开始有人戴着口罩遛狗，远处街道的车流声也密集起来。新闻里反复强调着“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社会面基本清零”、“分区分级精准防控”。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如同解冻的春水，悄然在城市里蔓延。
顾清淮看着手机日历上傅砚辞上次短信里模糊提到的“预计下周可能轮换”，心中涌起巨大的期盼。快了，砚辞快回来了！他需要在他回来前，把家里重新填满，迎接他的凯旋。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顾清淮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和储物柜，犹豫再三。他戴上了两层口罩，口袋里揣着免洗消毒凝胶，像即将踏入雷区般全副武装。他选择了一个非高峰时段，去了小区附近一家大型、据说通风和消毒都做得非常好的连锁超市。
超市里人不多，但比起前些日子的死寂，已算得上“热闹”。人们推着购物车，保持着距离，眼神里还残留着警惕，但行动间已多了几分生活回归的烟火气。顾清淮低着头，动作迅速，尽量避开人群，直奔生鲜和粮油区。他只想速战速决。
然而，就在他弯腰挑选一盒冷藏牛奶时，旁边货架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声毫无预兆，距离极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顾清淮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
一个戴着普通医用口罩的中年男人推着车从货架后转出来，还在捂着嘴压抑地咳嗽，脸涨得通红。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顾清淮一眼，眼神躲闪，推着车匆匆离开了。
顾清淮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能感觉到对方咳嗽时喷出的、无形的飞沫微粒！超市明亮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周围挑选商品的人们……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而扭曲。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脖颈，让他几乎窒息！
他再也顾不上仔细挑选商品，随手抓起几样可见的物品扔进购物车，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冲向收银台。结账时，他感觉收银员的目光中带着异样的色彩。他匆匆付了款，拎着沉重的购物袋，几乎是奔跑着回到了云栖苑。
一关上门，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里面的衣物。他冲进洗手间，疯狂地用消毒洗手液反复搓洗双手，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发红发痛。接着，他拿出消毒喷雾，将购物袋、买回来的物品、甚至自己穿的外套都喷了个遍。
“没事的…没事的…”他喃喃自语，试图安抚自己，“新闻都说了，社会面已经清零了…那个人可能只是普通感冒…我戴了两层口罩…我消毒了…”
然而，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
深夜
起初只是喉咙有些干痒，顾清淮以为是超市里的紧张气氛，加上消毒水的刺激所致。他喝了很多水，早早躺下，希望一觉醒来就能好转。
但到了后半夜，身体深处仿佛点燃了一把小火苗。先是轻微发冷，他裹紧了被子。随后，寒意消退，一股燥热从骨髓中涌出。头部开始隐隐作痛，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喉咙的干痒变成了刺痛，每一次吞咽都像有砂纸在摩擦。
他不安地翻了个身，腰部的旧伤似乎也被这莫名的热度牵动，泛起熟悉的酸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明显高于平时！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自我安慰瞬间被击得粉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发烧！喉咙痛！头痛！这症状……这该死的症状！
“不……不可能……”他蜷缩在床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这次不是因为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绝望！他颤抖着手摸到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傅砚辞昨天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那里：
“明晚航班。归。”
他回来了！他明天就要回来了！在经历了如同地狱般的两个月后，他就要平安回家了！而自己……自己却……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灭顶的负罪感紧紧抓住了顾清淮！他不能让傅砚辞回来面对这个！不能让他刚从抗疫前线回来，又要面对最亲爱的人感染！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他颤抖着手指，想给傅砚辞发信息，想让他别回来，想去医院……但巨大的眩晕感和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握不住手机。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冲口而出！
“咳！咳咳咳——！”
咳嗽来得猛烈而剧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腔和腰腹，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更糟糕的是，在最后几声剧烈的呛咳后，他感到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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