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玉

炽白、暗红、幽蓝三色交织的诡异光柱，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的瞬间喷吐出的烈焰，将沈云舒和萧锦瑟彻底吞没。那一瞬间，她们的五感被彻底剥夺——看不见、听不到、嗅不着，甚至连皮肤上的灼烧剧痛都仿佛被某种更加强烈的冲击所覆盖。

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扯出躯体，投入沸腾的熔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咳……咳咳……”

沈云舒的喉咙如同被烙铁灼烧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剧痛。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到自己趴在一片凹凸不平的、泛着暗红色微光的坚硬地面上。手指微微蜷曲，触感冰凉而粗糙，像是某种被高温熔炼后又冷却的岩石。

“萧……锦瑟……”她嘶哑着呼唤，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在这。”

一个同样嘶哑却冷静的声音从她右侧不远处传来。沈云舒艰难地转头，视线逐渐聚焦——萧锦瑟半跪在一块突出的黑色岩石上，洗得发白的旧宫装被高温灼烧出数个焦黑的破洞，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灼伤和水泡。她的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慈安堂”木牌，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也在忍受着剧烈的头痛。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红光中交汇，无需言语，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震惊和困惑。

这是哪里？

沈云舒强撑着坐起身，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地下洞窟，洞壁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不断有淡红色的雾气从孔洞中渗出，在洞窟顶部汇聚成一片翻滚的“红云”。地面则是由无数块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拼接而成，岩石之间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缓慢流动的液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洞窟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暗红色晶体构成的、形似巨大丹炉的诡异建筑！丹炉足有三丈高，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血管般扭曲的符文，此刻正从内部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丹炉顶部，一根粗大的、半透明的红色晶管直插洞顶，将某种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腥气的暗红色液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上方的“红云”之中。

整个洞窟，就像是一个巨大而邪恶的……炼药工坊！

“这是……”沈云舒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那种无处不在的甜腥气息，混合着硫磺和某种腐朽的味道，让她的胃部一阵阵痉挛。

“慈安堂。”萧锦瑟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而笃定，“或者说，是真正的慈安堂。地面上那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她指向丹炉基座周围——那里散落着数十具已经风干的骸骨！骸骨的姿态扭曲，有的蜷缩成一团，有的伸着手臂似乎想要爬离，还有的死死抠着地面，指骨断裂。所有骸骨都有一个共同点——胸骨被暴力打开，心脏位置空空如也！

“血髓香……”沈云舒的瞳孔剧烈收缩，张全临死前的话在她脑海中炸响，“用未满周岁的童男童女心头精血……混合数十种剧毒……在极阴之地熬炼……”

“九九八十一天。”萧锦瑟冷冷地接上后半句，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那座散发着邪恶红光的巨大丹炉，“成香之日，方圆百丈，人畜皆狂。”

两人沉默下来，只有洞窟中那诡异的、如同心跳般的“咚……咚……”声在回荡。那是丹炉内部某种液体沸腾的声音。

“张全说……我娘偷走了一份香引配方残页。”沈云舒突然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而你的娘亲……撞破了他们用婴孩入药……”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锦瑟：“我们身上的半块残玉！”

萧锦瑟的目光也瞬间锐利起来。她毫不犹豫地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那半块边缘不规则的羊脂白玉——玉上金丝嵌着一个残缺的“容”字。与此同时，沈云舒也从颈间拽出一根红绳，绳上同样挂着半块残玉，金丝嵌着另外半个字。

当两块残玉在暗红色的光芒中逐渐靠近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可闻的震颤，从两块残玉接触的瞬间传出！紧接着，那金丝镶嵌的笔画竟然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起来！两块玉的边缘也泛起了淡淡的乳白色光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引，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彼此靠近！

“这……”沈云舒的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两块残玉即将合拢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她们头顶上方传来！整个洞窟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般落下！紧接着，一道绿得刺眼的光芒如同利剑，从洞窟顶部的某个裂缝中直刺而下！

“找到你们了……小老鼠……”一个沙哑怨毒的声音伴随着绿芒传来，“把残玉……交出来……”

是那个老妪！她竟然追了下来！

“跑！”萧锦瑟一把抓住沈云舒的手腕，两人向着洞窟深处、丹炉后方的一条狭窄通道狂奔而去！身后，绿芒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通道曲折幽深，两侧的岩壁上渗出越来越多的暗红色液体，甜腥气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跑了不知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半掩的石门，门上刻着一个已经模糊不清的“禁”字。

两人毫不犹豫地撞开石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们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四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简陋的石床，床上……躺着一具穿着前朝司药监女官服饰的干尸！

干尸双手交叠在胸前，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干尸的眉心处，插着一根细长的、泛着幽蓝光芒的钢针——沈云舒一眼就认出，那是司药监最高级别的“封魂针”，用于保存将死之人最后一刻的记忆！

“这是……”沈云舒的声音哽住了。

萧锦瑟却已经缓步上前，目光死死锁定在干尸交叠的手中。那里，露出了一角发黄的纸页。

“香引配方……最后的残页。”她轻声说道，伸手想要取出那张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页的瞬间——

“砰！”

石门被狂暴的力量轰然击碎！绿芒如同潮水般涌入！

“终于……找到了……”老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半边身体焦黑碳化，却依然散发着恐怖的威压，“沈容的尸骨……和最后的残页……”

她贪婪的目光扫过石床上的干尸，又落在沈云舒和萧锦瑟手中的残玉上，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现在，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